第２０章 一场谈判
“为什么？”莫妮卡死死攥住白涟舟的手腕，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你总得告诉我个合适的理由吧。”
扪心自问了一下，的确，这样免费去圣朗德尔居住的条件实在太诱人了，白涟舟有点把持不住......
但他想要接触的可不是王室，是镇世决之主，若是跟着这样一个女人，别说是探查情报了，随便说错一句话都可能小命不保，实在是太吓人了。
他的心思马上被手腕上的痛感唤了回来，犹豫了半晌道：“因为我要在这里结婚生孩子，赚了钱在镇上买套房，我不能辜负了我的心上人。”
此话一出，莫妮卡的面容绷不住，捂着肚子笑起来：“心上人，你该不会是喜欢那个厨师吧？”
“对，我就是想跟她过一辈子。”
联想起莫妮卡之前说到的那个“大人物”，这个人肯定不是万事通，唐娜也灵力平平，后厨只有自己跟露雅两个人......
说完这句，他就后悔了。
“我劝你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吧，露雅是不会嫁给你这个穷小子的。”
“你认识她？”
“当然了，我还跟她很熟呢。”
“你呀，努力一辈子都不配给她提鞋。”莫妮卡手上一发力，重新将白涟舟拽回到自己面前，“不过我莫妮卡能看上的人不多，你倒是挺随我眼缘的。”
少年“咕”地咽了口唾沫，嘴角抽动了两下，道：“您告诉我露雅是谁，我就跟你走。”
莫妮卡松了手，从白涟舟身边来来回回地踱步，每走一步，身上的首饰都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听得少年上下牙齿直哆嗦。
他觉得那是死神的索命钟，在自己的耳朵后面“叮铃”、“叮铃”地敲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妮卡终于停在了白涟舟身后，缓慢地用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呼，保持平稳呼吸，千万别动，别暴露！
女人的指甲在少年的胸膛上来回划了几圈，最终停在了喉结上：“一个猎物，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猎物？”白涟舟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发抖。
他分明感受到那女人的手，正在摸向自己胸前的内兜......
轻微且柔和的呼吸喷在脖子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多亏提前把那封信烧了......
烧了只是欲盖弥彰，这小镇上奇怪的人，还是只有他一个！
如果白涟舟原本对找到镇世决之主还有那么一点向往的话，现在的他，只想马上逃离这家旅店，钱可以不要，仁义也可以不顾，他只想回到心爱的弗吉利亚帝国，种一辈子地！
“现在看来，我低估你了。”莫妮卡突然将一根手指放在白涟舟嘴唇上，“你听听外面，多热闹呀......”
“现在是公平竞争，”她补充道：“对吗？镇世决之主。”
白涟舟根本无心答话，而是屏息静气，竖起耳朵听着屋外的声音。
乒乒乓乓的金属脆响从外面的走廊传来，随即“咣当”一声，有人破门而入。
定睛一看，是唐娜和他的两个侍卫。
“镇上那些卫兵，是你杀的？”唐娜怒不可遏。
莫妮卡连眼皮都懒得抬，讽道：“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唐娜看见白涟舟这副狼狈模样，没有丝毫惊讶，显然她知道莫妮卡能干出这样的龌龊勾当，更是愤怒至极，骂道：“无凭无故，为什么绑人？”
“他是自己愿意坐在这儿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绑他了？”
咯吱咯吱......
上次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白涟舟在啃鸡脆骨。
一股极大的力量将空气扭动成一个漩涡，小小的空间里出现几根墨绿色的树藤，每动一下，都会发出诡异的骨骼扭曲声。
那是......莫妮卡的灵兽？
在这片大陆上，除了上古四大神级灵兽雪妖、食人兽、阿尔克斯和巨蟒宁芙以外，灵术师能捕获的大多是具有一定攻击性的动物；犬科、猫科、和鸟禽类巨多，也有少数喜欢虫类和蛇蝎类灵兽的。
这是白涟舟第一次见到有人用植物作战斗性灵兽。
“莫妮卡，身为王室宗亲，还需要跟我们这些百姓抢猎物？”唐娜动作随意地倒了一杯茶，推到莫妮卡面前。
“你知道怎么给贵族奉茶吗？”莫妮卡的表情极其不悦，“我记得你是出身自灵术世家的呀，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啊......也对，以你的灵力，连礼仪都不配学。”
“镇上那些卫兵，到底是不是你派人杀的？”
莫妮卡低头笑笑，指甲一下下敲打着发烫的茶杯。
“我杀几个人怎么了？唐娜，想教训我的人很多，不多你一个。”
唐娜冷笑着，不回应。
莫妮卡转过脸来，轻轻抚摸着身后的树藤，仿佛一个母亲温柔地唤醒睡着的孩子，那些树藤上的灵力顺着她的指腹渗透到皮肤之下，手腕上显现出一道道银白色的纹路，像烧伤的白肉在光滑的皮肤上肆意蔓延......
那些纹路的表面，甚至逐渐渗透出墨绿色的液体。
“你算是个优秀的灵术师了，我不跟你计较。”莫妮卡回过头来，微笑着说道：“你给我面子，萨鲁镇的事咱们一笔勾销，不过我有个条件......只要你们灵族不插手这个占星灵使的事，暴动的灵兽我绝不会跟你们抢。”
唐娜看着对方的脸，眼眸里满是怒意：“我们族长肯定是不可能接受你的条件的！”
下一瞬，砭骨的寒冷气流灌进白涟舟的衣领和袖口之中，他忍不住将餐盘向后一丢，抱紧自己的身体靠在门框上。
莫妮卡又道：“我重申一次，这是我的底线。”
“痴心妄想！”
“灵族，哦，排名第一的种族......你要是真的在意灵族族长的面子，是不是应该在关键时候学会让步和低头呢？不然，凭你这种不入流的灵术师，也能面见镇世决之主吗？”
唐娜咬牙切齿：“无耻......”
白涟舟在一旁听着，但内心却十分紧张。他知道自己之前预知到的事情要发生了。
“唐娜小姐，不要......”
“我绝对不会代表灵族接受王室的任何条件。”唐娜凛声道。
“那好呀，那你就去神界找你敬爱的前族长吧，这个人，我要了，灵兽，我也要了。”莫妮卡冷哼一声，像是在嘲笑她一般。
唐娜一直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她站起来，面有忧色道：“萨鲁镇的灵力波动十分混乱，如果你是故意来搅这潭浑水的，那我同意把灵兽让给你，但是......”
莫妮卡皱紧了眉毛，打断道：“我会无聊到跟你们跟你们抢几头灵兽吗，我的小可怜？灵力波动的原因是什么？是镇世决之主呀！呵，凭你那点信息量......”
“连他在你面前都不知道，还配跟我叫嚣吗？”
唐娜没有接话，她愣愣地盯着白涟舟，一动不动。
“唐娜小姐，快走！快......”
下一瞬，白涟舟的声音呜咽了。
莫妮卡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唐娜和她两个侍卫的头便以“哆啦咪”的声音依次落地，化作一团红色的冰花，扑簌簌地落到地上。
白涟舟被这突如其来的杀人现场吓得不敢动弹。
他离其中一个侍卫的尸体很近，那颗脑袋掉下去时，血液几乎擦着他的鼻梁喷洒出来，一颗眼珠从血水之中“骨碌碌”地滚到他的脚边，冒着灼灼的白气。
莫妮卡抬起手倒了一杯茶，茶水一条细线似的慢悠悠注入茶杯，过了很长时间，才将杯盏填满。
“你这么想救她？”女人脆生生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酝酿出一种氤氲的森冷感，驿站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万事通果然已经走了......连露雅也不知去向.......留在旅店里的人，恐怕......
“问你话呢，吓傻了？”
因为过度的恐惧，白涟舟根本无法开口回答她的话。
唐娜横倒在地板上，颈椎已经完全断裂，喉管仍在翕动......
根本没死透。
那丰盈的胸膛痉挛着，跳动的心脏将躯干内剩余的血全部推了出来，沿着地板缝隙渗了下去。
她的头歪着，一双已然不再灵动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仿佛是在质问：
为什么见死不救？
为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白涟舟爬过去，用手将唐娜的眼睛阖了起来。
短短一个月之内，他身上已经背负了四条人命。
杀戮仍在继续，但他却谁也救不了。
下一个，恐怕就是自己了。
尽管隔着尸体，但莫妮卡和白涟舟的距离不足三米。
她想杀人，抬抬手的事。
白涟舟深呼吸几次，努力让自己不去看那些血腥的场面，并默默计算着自己活下去的几率有多大。
应该不是零......但不超过百分之十......
仅存的那零星的一点希望，也是基于对方仍然咬定自己是镇世决之主或者新灵使的情况下。一旦在接下来的周旋之中露出破绽，他就变成了一个亲眼看见国王之女杀人全过程的目击者。
白涟舟瘫软在地上。
留在这里，死路一条，可是跑得掉吗？
此时此刻的害怕不是装出来的，是来自一个少年内心深处的恐惧。
他没有心想事成的本事，也没有神赐予的能力，这一切，都是他都无法选择。
不过他必须要开始这场没有退路的谈判了。
“莫妮卡，我跟你走，去圣朗德尔。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