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章：山里娃娃初进城
庆城这地早些年很穷，后面勘探到石油，才算真正摸到金钥匙，一发不可收拾，渐渐由落后的老区，摇身一变成为支撑全省GDP的大市。
这个时候，也不叫庆城市，而是庆城公署。
李满冬还是第一次来庆城这座“大城市”，走路都不会走，本来挺活泼的一个孩子，给整成顺拐。
他更是第一次看到小轿车，眼睛整得老大，车过去许久，还迟迟收不回来。
“那就是小轿车啊，美滴。”
李满堂对车没啥兴趣，他前世豪车好多辆，愁的是不知道该哪辆，而不是没车开。
“等有钱了，你也买一辆。”
“我哪有这个钱哩。”
这话可把李满冬给吓着了，今天之前，他做梦都梦不出轿车的模样，觉得自己和轿车相差十万八千里。
“梦想有多远，我们就能走多远。”李满堂正左右看路呢，随口回个前世经常听到的广告词。
阔别几十年，他有点迷惑，看着陈旧落后的城市口，一时也不知哪是哪。
“这话没错，我是只能梦里想想。”李满冬点点头，继续打量车辆，偶尔看到有稍微时髦一些姑娘擦身而过，他就觉得尴尬。
为自己贴着补丁的衣服，脚趾头都露在外面的鞋子而窘迫，他偷偷看身旁哥哥，却发现他和自己差不多，却丝毫没有露出自卑，悄悄离哥哥站近些，觉得心里安稳许多。
“走，朝西面走。”
李满堂指指前方，不等李满冬回答，自己就大踏步向前走，李满冬急忙跟在后面。
“还有多远啊，哥？”
“要歇会？”
“不是，我就是问问，你看路边这些人一直看我们，怪不好意思。”
两人穿着简陋，又一人背着个筐子，确实让城里人有点好奇。
这两年稍微放松了，前两年没有介绍信，根本不允许离开村里，地域之间交流近乎静止。城里人没见他们这种朴实的农村少年，再正常不过。
李满堂是丝毫不慌。
他早用一辈子的经历明白这个道理，不管啥时候，别人看你的目光都不重要，你能得到的尊重和能力地位人品等挂钩。
有这些，你自然不怕别人不懂。
没这些，即使跪着求别人高看你，你也不敢真相信。
“我们先去药材市场，大概十分钟。”
听说是十分钟，李满冬安心很多，他走在马路里侧，尽量将身体躲在李满堂身后，也不管是不是掩耳盗铃，心里起码自在点。
不出十分钟，药材市场到了。
说是市场，其实很像是乡镇集市上赶集，大家围成很多排，面前放着各种药材。
庆城背靠子午岭，本就药材资源丰富，零零散散来卖，换一两块钱，也是常有的事。有很多外地来的药材贩子，操着方言普通话，不时在感兴趣的摊位上询问价格。
庆城的开放相对较晚，真正早还要看晥北，等海上的风将这个信息输送到内地，卷上黄土高原，足足晚了多半年。
所以，在庆城人民还在思考算不算投机倒把，外面的人已经开始跨地区收购。说是需要介绍证明，但这能难得住谁呢，哪个做生意的人，会搞不定这种关系。
李满堂背着背篓转一圈，没看到卖蝎子的人，安心很多，独一份就是好办事。
“小兄弟，你筐里是什么？”这时，有人拉拉李满冬的筐子，笑着问道。
李满冬哪知道怎么跟人打这种交道，用胳膊将人家挡开，不满道：“不要乱动，拉什么拉，是你的吗你就拉？”
那人被搞得莫名其妙，“不看，不看”，陪个笑脸转身而去。
他们这种在外地做生意的人脾气都挺好，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特能忍，莫说这样，即使骂娘有时候也不会真打起来。
赚钱才是目的，斗气划不来。
李满堂对弟弟这种行为并不奇怪，找个地方和李满冬将东西放下来，看到弟弟瘦弱的肩膀虽然有垫布，还是被勒出两道宽痕，不由心疼。
但他没说啥。
男人的肩膀就是这样，总要慢慢硬朗起来。若是事事都心疼，他可能会受影响，潜移默化变得娇贵。
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给弟弟传授和人沟通的道理，并且让弟弟可以看他咋做，照猫画虎。
还用爷爷做例子，爷爷十一岁就一个人推着小土车去西安卖红薯，要翻越六盘山几百里山路。他们只是走二十多里，年龄也比爷爷当时大，这算什么呢。
李满冬不明觉厉，又大受鼓舞。
两人将原来准备好的小笼子拿出来，每个里面放几只蝎子和蟾蜍。
开始并没有人什么人注意，李满冬看旁边卖黄芪和三七的人刚放下东西转眼就被直接打包带走，很是羡慕，还没来得急说什么，有人又搬过来两半袋子茵陈。
茵陈就是白蒿，一种这边的常见草药，随便找个野地都能挖到，一斤晒干的茵陈也就三四毛钱，这两半袋子估计能个四五块了不起。
可便宜不要紧，架不住人家卖的快。不出几分钟，又被人直接喊着送走。李满冬这才急切了，小声问李满堂，“哥，咋没人要呢，能卖嘛？”
李满堂不慌不忙，笑道：“你等着就是，我说能卖肯定能卖。”
“噢。”
李满冬对李满堂还是很信服的，从小李满堂就学习好，又懂事，父母姐姐都很喜欢他，亲戚们见了也是人见人夸。
可不像他，父亲还在家时，就一直骂他是个榆木疙瘩，来人不问，办事嘴包得跟驴踢了似的，读书又读不进去……反正就是各种嫌弃。
“哥，你要给我多买几节车链子。”
“我知道，你想给猪娃也带点，是不？”
“你知道啊，”李满冬尴尬挠挠头，“猪娃有什么都给我吃，要是只有我一个人玩，他没有的话也没意思。”
李满堂揉揉弟弟脑袋，“放心，哥给你多买几节，保证都够用。”
“噢。”李满冬很高兴，眼睛亮堂堂的。
他要的链条，是用来做一种自制的玩具枪叫火炮枪，用木头做骨架，辅助于链条可以打火药，声音很大，是十几岁年龄男孩最喜欢的玩具之一。
李满堂也是从少年过来，自是明白这玩意对孩子们诱惑有多大，没有一个男孩不喜欢玩具枪和直直的棍子，还有挖土机。
这老三样，是男人一辈子的浪漫。
“你这蝎子和盖蛙咋卖来着？”第一个顾客，姗姗来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