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６章 道，蕴藏其间
砰砰砰！坊门即将关闭的鼓声响起，惊起一只只白羽飞鸟。
它们成群结队的振翅越过坊门，望楼、密密麻麻的杂居胡同，黑色的瞳孔倒映着长安暮时的场景。
顾含章抬头看了一眼飞鸟，轻轻的将院门合上。
厨房内点上了一盏油灯，她与陆嫣站在一旁看着老妈子在灶台边烧火做饭，时不时轻声细语的问几句。
看这模样，似乎要学会如何做饭。
老妈子手抖得厉害，比起被绑住手脚，更让她恐惧的是小郎君的那几句话。主家谋反，奴仆也是要连坐的。
他们一家都在长安城生活，若是真连坐了，怕是全家上下总得被杀光。
她不敢跑更不敢声张，只希望那小郎君只是图这院子和那厢房里的娇俏娘子，不要将这事情捅出去才好。
小妾躲在房里瑟瑟发抖，手脚都被绑住，许行舟早已不见了人影。
进入这个世界两天了，他依旧不能很好的融入这里。包括下午的首杀，在他的潜意识里仍旧给他一种在玩真人游戏的感觉。
击杀后获得经验，升级舔包，潜伏暗杀。
这些事情，他曾在电脑屏幕后做过无数次，唯一不同的是只需要敲击键盘即可。
而现在，他需要自己动手。
顾含章与陆嫣两女，对于他而言，暂时也只是一个活的结算面板。
许行舟脑子很乱，很多事情都没梳理清楚，却根本没有时间停下。他现在只想在长安城先活下去，得到神通：寄灵。
陆有年留下的金屋藏娇的小院更像是一个游戏安全屋，用于躲避那帮青皮粗汉的搜捕。所幸的是，大理寺牢狱那边还没有动静。
他早早离开了小院，换了一身青皮打扮。短衫皂靴，多亏了陆有年留下的那几套用于伪装身份的衣物，偏偏他与陆有年身材相差无几颇为合身。
抬头看了一眼巷子外的浓重的夜色，微微吐出了一口浊气，坊门关了里面还能行走。晚风凉了下来，隐隐能闻到别家煮饭的香气。
隔着低矮的院墙，能听到破落杂居房里孩童练拳稚嫩的低喝声。长安帮派众多，漕帮、青衣、飞鼠、五合，短打，大大小小帮派多到让人记不清。
贫苦百姓家的孩子读不起书，下九流一出生就已经被规划好了一生的道路。要么为奴，要么做个营生，要么就是练拳加入帮派。
这些都是下等出路，最上等自然是读书、为官亦或是.......走神通万法之路。
许行舟走的就是上等出路，读书、神通二合一。如果没有卷入这桩破事，他现在还在国子监里读书，修儒家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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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儿巷。
那黑大汉名为张平，自幼家贫，也是碰着了机缘，随一落魄的老乞丐练拳。后来被这一代的五合帮的头子刘合庸赏识，替他做了不少腌臜事，这才发迹。
他虽是他人门下走狗，但也算是这一带的能人。加上张平讲义气会做人，被手下人喊做渠帅。
许行舟就是死于他手，尸体被他亲手扔进了水沟里。
原本截杀一个书生的事情不该落在他手里，随便派个青皮喽啰去做了了事。
但张平是个聪明人，近些天听见一些零碎的消息。暗衬这书生是个愣头青，敢染指陆家大案，处理不好怕是要给自家大帅惹麻烦。
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张平自己卷了袖子查到那书生的踪迹，躲藏在其必经之路上，一棒子干净利落的将人杀了。
可事情稀奇就在这，明明当时已经没气了，那书生竟是没死。
张平记得清楚那书生确实已经断气，绝无半点生机。他行事素来小心谨慎，杀人比吃饭还熟悉，人死没死他能不清楚吗？
但就在刚刚，他收到了来自手下的报信，那书生竟然连杀了他好几个手下，带着两女不知道往哪边逃了。
“书生也敢杀人，好狠毒的狗猢狲.......”他喃喃道，眼中凶光毕露，吩咐左右道，“带上手弩，明早随我去抓人。”
刀剑无眼，长安不允许佩戴刀剑入城，入城时不戴，入城后如何他们就不管了。但无论如何，手弩这种远程武器是明令禁止的。
张平性子果断，意识到事情已经失控，连忙派人去阻拦。各处都在宵禁，坊门早已关闭，这群人根本跑不远。
“他们从西市永宁坊往外跑，定然不敢往北走，走西边的延平门出城.......我们的人布置在丰年和待贤两个坊。”
延平门外是墓葬群，比较荒凉。
“渠帅，我们也没那么多人手，是否通知大帅？”手下狗腿赵德光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什么事都通知大帅，那要我们有何用？”张平瞪了一眼赵德光，“不知道派几个人去周边看看，两个女人一个书生有什么难找的？”
赵德光已经下去了布置人手，张平这个黑大汉竟是坐在桌前开始磨墨。影子打在窗上，竟有几分书卷气。
老乞丐对他的要求不多，唯有练拳、练字两件事。
张平问，乞丐也不答。只是偶尔喝醉了，用沾着烧鸡油水的枯手得意点了点那字帖，咧嘴露出那没剩几颗的黄牙道。
“大道，蕴藏其间。”
他练了二十年的拳，在长安搏出了属于他的一方天地。可练了二十年的字，却没有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好处。
至于老乞丐说的道，大概只是一句戏言。
近年来，他已极少练字，只是偶尔心绪不宁时练练倒是有清心定神的奇效。
最后一笔落下，他眉头微微皱起。
练字多年，他的字已经极为漂亮了，今日一看他并未看见字，反倒是看见了一个个扭曲的字符像是水一样在纸面流淌。
嗡！
张平脑子一胀，虎目圆睁，心脏像是被人捏住了似的。
道！
他看见了道！大道！
老东西没有骗自己，他是知道自己能力的，原来真的有神通！大道蕴藏其间，他几乎兴奋得浑身颤抖。
丝毫未察觉，一旁侍奉了半天的年轻小厮在火光中缓缓抬起头，脸色怪异的掏出了匕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