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７章 影
来人一袭粗布麻衣，以一条树藤束在腰间，头上用一支古朴无花纹的木簪扎着发髻。
面对殿内三人的见礼，她只微微颔首，一双眼睛从始至终都看着苏尘。
在她盯着苏尘时，苏尘也在看着她。
这是他此生此世第一个真正用眼睛看到的人。
并非是他的视力恢复了，而是这位‘先生’身上有一种神奇的力量。
看着他，苏尘莫名生出一种明悟：
她想让你看到她时，哪怕是瞎子也能看到她的存在。
她不想让你看到她时，就站在你眼前你也会视而不见。
她想让你听到她的声音时，纵然是聋子也能听清她发出的每一个音节。
她不想让你听到声音时，无论她说了什么，你也会被选择性的耳聋。
她想要听到你说话时，哪怕你是哑巴也能发出她想听到的声音。
她不想听到你的声音时，你或许会被整个世界孤立隔绝。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看着这个被尊称为‘先生’的女子，纵有两世的经历，苏尘都莫名生出一种仿佛一眼看尽了人间万种、满目星河的惊艳。
而当他微微错开目光，不去看她的正脸时。
又茫然的发现......自己竟然记不起她的样子，甚至记不清她脸上的任何细节。
这种种异常，加上在场三人的表现，让苏尘很简单的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一个大佬。
甚至，可能是他到目前为止遇到过的层面最高的一位大佬。
这么想着，在苏尘刚要有所表示时，却发现时间像是被偷走了几秒，那位女‘先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身前。
在他疑惑的注视下，在在场三人敬畏的目光中。
这位被苏尘贴上了‘大佬’标签的女子开口道，“我要带他走。”
她的声音很轻，却能轻易的传递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她的语调很温柔，温柔的仿佛一位母亲在哄半夜啼哭的孩子，却又能让人清楚的感觉到她温柔的语调中实际上不含有任何的情绪。
她的语气很平淡，平淡的没有丝毫波澜，让人能清晰的感受到：她并不是在和谁商量。
所以，无论是谢安还是乐忧，就连打心底其实不愿苏尘被带走，甚至心中对此很是忧虑的青鸟，都发不出半点反对的声音。
“跟我走吧。”
对青鸟等人交代完后，她又看向苏尘问道。
这一次，从她的语气中苏尘第一次听到了‘商量’的意味。
“好。”
苏尘没有犹豫。
拒绝不了，也不想拒绝。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正欲转身。
迟疑了一瞬，又开口问道，“还有什么需要交代吗？”
苏尘便向青鸟笑道，“姐姐先回家吧，告诉母亲无须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等青鸟点头应下，苏尘才转头看向这位‘先生’。
她轻轻颔首，然后转身。
在转身的瞬间，她的身影和座位上的苏尘一同消失无踪。
再出现时，二人已经到了一间客厅中。
“坐。”
她指了指桌前的椅子，示意苏尘坐下说话，自己则在苏尘的对面坐了下来。
等苏尘在椅子上坐下，她没有着急开口，而是倒了一杯刚沏好的茶递到了苏尘的手中。
指尖触到的一抹细腻，入手微凉。
苏尘接过道谢，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是比王府中最好的茶叶冲泡出来的口感更好的茶。
除此之外，他也品不出别的东西。
等一杯茶饮尽，见对面的女‘先生’还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苏尘忍不住先开口道，“先生......”
刚一开口，见对面的女子摇了摇头。
“先生只是他们对我的称呼，并不是我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你可以叫我影。”
影？
那你会拔刀吗？
苏尘在心里开了个只有他自己能懂的玩笑。
见对面的......影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他也郑重的点了点头，“好。”
“嗯，”她微微颔首，接着道，“经历了之前的事情，对于自己的情况，你应该已经有所了解了？”
苏尘点头，时间被回溯前的那一幕，现在想起来他都心有余悸。
对于自己的处境，也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认知。
“两个选择，”影看了他一眼，帮他把杯中的茶添满后接着道，“第一，我帮你把它们取出来。
“之后你就可以恢复原来的生活，做为一个普通人过完一生。”
说完，见苏尘没有表态，她又接着道：
“第二，成为修行者，以超凡的力量对抗超凡。
“在它进一步复苏之前压制它，甚至将它变成自己的力量。”
苏尘没有贸然的做出选择，而是谨慎的问道，“可以告诉我......它是什么东西，或者说，是什么样的存在吗？”
“可以，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为什么？”
“你越了解它，它就越了解你。
“在达到一定境界前，你对它的每一分了解，都会加快它的复苏。”
这番话并没有夸大其词，因为在听完这番话的同时，苏尘就隐隐感觉到自己的眼睛轻轻跳动了一下。
这也算是对它的了解？
苏尘心中一凛，迟疑了片刻才决定道，“我选第二条。”
“嗯，”影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轻轻点头道，“在做出最后的决定前，我先为你介绍一些修行者和修行界。
“修行界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世界最底层的规则是混乱，越靠近道就越接近疯狂，从来没有救世主，我们只是一群终会走向绝路的可怜虫。
“这大概就是修行界的真实写照，也是修行者的最终归宿。
“当今修行界中，五大帝国公认的正神道统有七个。
“属于道门的天、地、人三宗，属于佛门的极乐净土和菩提禅院，儒家圣人建立的稷下学宫，以及五大帝国都在供奉的大地母神教会。
“这七个都是主神传下的道统，修行法相对来说较为安全。
“当然，也只是与其它道统相比较而言。
“而除了七大正神道统外，如大梦净土、西昆仑、天涯海阁、太阴宫等道统的传承，也都能追溯到相应的真神。
“这些道统之间互有合作，互有竞争，有的彼此结盟，有的彼此敌对。
“而他们共同的敌人，是修行路尽头的混乱与疯狂。”
停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包括真神。
“所以，你还确定你的选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