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日月同天
“哈哈哈……”
老者长笑不止，笑声将房顶震落，露出暗淡的天空。
余音不止又直通天际，似乎这方天空就是因他而阴暗。
笑声过后，他目视齐列，道：“既然知本尊名号，何故不跪？”
齐列前一秒为幽帝之名所震撼，这时却已想通了其中关键之处，淡淡一笑，道：
“且不说是真是假，就算你是幽帝，威名万古，三千幽宇构建人间冥府，镇压世间三十一万年，为亘古最久，无限伟业令天地失色，冠以帝号，实致名归，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幽帝已经死了。”
此话一出，老者全身一颤，身上的威严急速收缩，手脚颤抖，似乎对一个‘死’字惊惧到了极点。
齐列继续说道：“无论曾经如何辉煌，身死之后尽皆虚妄，无限帝业，三千幽宇俱被人帝倾覆，幽帝名号也只存在于传说，更谈何影响现实，让我跪下？！”
老者双手互抓住自己颤抖的双臂，喝道：“本座绝不会死！”
说完整个人站起身来，他的身形无限放大，几乎与天空同高，如一座贯穿云上绝巅的无限高山，矗立于齐列身前。
“说！臣服！”
巨大的声音在耳边炸响，齐列不屑一顾，又一次重复了那六个字：“幽、帝、已、经、死、了！”
轰！
高山轰塌，老者又一次坐在了那张枯萎的藤椅之上，他无力看了齐列一眼：“属于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吗？”
齐列看着他，难道这货真是幽帝？
忽然想到一代帝君，镇压万世，就算再怎么落寞也不应如此，难道真是岁月不饶人？
不对，是他意志不坚！
或者说是他这一点意志不坚！
转念间他想到了什么，说道：“是了！三千幽宇，想来这里就是其中之一，你根本就没有过属于你的世界，有的也只是属于你主人的世界，对吧，幽帝，的三千残念之一。”
老者此时再无任何动静，只是那道再次响起：
“万载青空之下，已无我主之名，既如此，你就化成最初的样子，陪他一起长眠吧。”
言毕，一股无比强烈的危险感在齐列心底升起，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致命感，致命到灵魂深处！
他相信就算是对上那位青渊女子也不会有这种感觉，因为对上她最多不过一死而已，而眼下的感觉，却是一种灵魂最深处的恐惧。
那一种灯即将熄灭，再无任何可能的感觉…
灯熄之后是黑暗，黑暗在心底燃烧！
一瞬间，齐列想到了‘三帝录’中所记载的幽帝最恐怖的杀招：幽帝心炎！
‘万物生而有灵，为创世根。
钟慧灵秀，具造化本。
幽帝会智慧之极，沟通虚实，连接无妄，燃心炎之火，由灵至体，万物俱可为柴。’
这就是幽帝心炎！
从万物灵性的最深处点燃火引，烧灭灵慧之本，再由虚到实，点燃实体之躯，天下万物莫不可焚！
齐列已感到灵魂深处被种下的火种，其中无限的毁灭感，让人徒生一切之寂灭空灵。
仍你修为绝世，又如何能抵抗这种以极致智慧创造出的至诡异邪火！
眼前老者躯干化成风沙，心底一道莫名的声音响起：你，就是我下一道残念……
话音落下，灵魂被点燃，齐列看了无限的黑暗。
就在这时，一股冰凉传来，这股冰凉顷刻之间走遍全身各个位置，虽未将火焰扑灭，但也将他们全部赶到集中的一个点，最后凝聚于胸口处无法散开。
心底一道略显惊异的声音响起：“青莲泉眼……”
声音如是落幕一般，彻底消沉。
当一切沉寂，齐列忽然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一片淡淡的紫色雾气…
他身在船头，向下望去，除了一具巨大的海妖尸体之外，诸多人类与海族的身体漂浮周围。
其中海族的还好，人类的大都已经泡烂，海面上一片狼藉。
回身看向船头，所有船员都已经死去，他们身体干枯，却表情平淡，仿佛快要死的时候自己却不知道。
眼前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后的现实，让齐列愣神许久。
感到腹中饥渴，胸口点点冰凉游向四肢百骸，保持住身体活性，一时明白了什么。
原来，在最后关头，海族以秘法打开了隐藏在这里幽帝三千幽宇之一的残骸，幽帝一缕残念将众人拉住灵识拉入其中。
多日下来，这些人灵识都在虚无的幽宇之中，身体被生生饿死，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第一见姚儿时她未带头巾却没有白痕，因为那时的她尚未身死。
后来，时间流失，姚儿肉身死去，自己辛得青莲泉眼滋养肉身没有饿死，最后发现了幽帝残念，并以青莲泉眼囚禁心炎，这才破开那搭建与现实与虚无之间幽宇，回归现实。
此大多依赖青莲泉眼之功，齐列不由向胸口望去。
见‘天干石’中心，泉眼处有一丝若隐若现的黑线，明白那就是幽帝心炎。
此心炎是幽帝三十一万镇压现实之智慧，就算是这三大泉眼之一也无法将之浇灭，只能将其封于其中。
侥幸…
他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忽见侧面一道满是疤痕的半干尸。
这位船上的女护卫长，幽宇之中的姚儿最终在无限的幻境中也没能得偿所愿。
她一生凄苦，或许最美好的时候就是死前恢复容貌的几天吧。
也正是世人多苦，有万千限制，否则世间哪来那么多追求不朽之修士。
摇了摇头，将姚儿尸身冰葬，希望她来世能如愿以偿，做个普通的女子，享受属于她的人间宁静。
做完这些，他来到船舱之内，放下备用的木舟。
接着搬来食物与水，放到木舟上；毕竟虽然发现了青莲泉眼能够辟谷辟水的效果，但身体上饥渴却是真实的，不吃喝点东西还是会饿得难受。
之后又在周围船体之上找到一面以桐油浸泡，得以保存的船帆带上木舟。
一切准备就绪，他划动木舟，离开了这里。
在幽宇破碎之后，雾气已经远不如当初那般浓厚，所航行的方向已经看清些许星辰。
有了星辰定向，齐列很快出了这片大雾笼罩的海面。
此时海面平静，群星入夜，星夜入水，颇有一船压星河的意境。
海上星空美景不过如此，齐列感到全身轻松，从搬来的物资中翻出酒与肉干，难得喝了一次酒，靠在船头有意睡去。
第二天，海面平静，唯见天海一色，寂静非常。
他叹了口气，又是一段孤寂的航行，在日升日落中，随着洋流不漂了很远很远…
这天，艳阳高照，透过木舟上的雨棚照在眼皮之上，他睁开双眼，看到天边明月，想到还在夜晚，又闭上了双眼。
不对！
猛地坐起身来，这才反应过来，有阳光哪来的月亮？
向天空望去，一时惊异得说不出话来，只见天空之上，皓月当空，艳阳高照，一片青空之下，日月同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