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１章 萨鲁镇
阳光唤醒了白涟舟，他睁开眼睛，结束了这大半年以来最安定、最舒畅的懒觉。
当他起身来到这个圣朗德尔城东边的祥和小镇时，已经日上三竿。
镇口有块石碑，上面记载了小镇名字的由来。
这座名叫“萨鲁”的小镇，已经存在了四百年之久，萨鲁是一位子爵的名字，他曾在这里制伏了暴动恶民头领，并将其斩于镇口的树下。
后来人们为了感谢这位英勇的爵士，便将小镇改叫“萨鲁镇”，那颗悬挂过恶徒头颅的树，也在春季里冒出了新芽。
他心情愉悦，大踏步走过小镇的条条街道，目光时刻看着那座高耸入云的水晶尖塔。
他知道，只要能在这里获得有价值的信息，进入圣朗德尔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维奥莱特帝国的气候十分温暖，纬度低的缘故，萨鲁镇的春天来得格外早，太阳将街道笼罩在一片和煦而明媚的金色光芒里。
灰色的石板路联络着大街小巷，道路两旁茸茸的绿草上点缀着花朵，簇拥在墙根边缘，沿着砖石向上攀延。
这里的建筑看起来像是四个世纪前就留下的。
驿道已经被漫长岁月里的风风雨雨和人类活动磨洗出了细腻而光滑的纹理，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用黄金粉末粉刷过的建筑群，充满着蜂蜜果茶和月桂叶的香氛。
偶尔有马车载着这里特产的香辛料前往城镇之外，送往国内外各地。
维奥莱特帝国的香料和美酒一直是这片大陆上最有名气的，在每个国家的王室里，都会有属于萨鲁小镇的气息。
娘经常念叨水帝国的香氛，说大陆西边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潮湿且温暖，所以让这里的作物都带有独特的清新香气，产量也高，因此就有了物美价廉的优势。
这是白涟舟第一次来到离帝国中心圣朗德尔这么近的地方。
今天看起来格外热闹。
小镇上熙熙攘攘，白涟舟只是各路行人中的一个。他们背着行囊在阳光下匆匆行走，丝毫没有驻足下来欣赏风景的模样。
他走过一家家餐馆、面包房、烤肉摊，却没勇气进去。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更怕被别人当成贼。任谁也不会相信，这个外表穷酸的少年竟然会拥有三个金币。
买一根能填饱肚子的花生面包，涂上奶酪和蔓越莓果酱，再买一壶上好品质的醇香牛奶，一顿下来大概七八铜肯特，若是把老先生给的金币花出去，老板要找回来四十五个铜肯特和十九个银肯特......
只怕有胆子花，整个小镇也不一定能找出十九个银币来。
为什么不留零钱啊，白涟舟紧紧攥着那些金银钱币，心里嘀咕了一句。
走了许久，他在一家旅店的大堂门口坐下，屋内的客人都被他所吸引，小声窃窃私语起来。
其实，在妹妹出生之前，白涟舟收到的赞美不计其数。
最多的就是英俊、有灵性、聪明。
不过都被“没出息”、“扫把星”、“倒霉蛋”之类的词替代了。
说到底，他有一张很俊秀的脸，朴素的衣着只会让他看起来像个吟游诗人，而不是乞丐。
白涟舟愈发无聊，向对面裁缝店的小姑娘吹口哨。
女孩子们娇羞着躲开视线，身影隐在一排排纺布之间，但她们已然舍不得挪开目光，心想这是从哪里来的少年，竟比着镇上的其他男孩子好看千倍万倍。
他开始想念葵黛尔中尉，想念弗吉利亚帝国的姑娘，和邻居家经常给他送苹果吃的双胞胎姐妹。
这家旅店的老板是个爱喝乳酒的大叔，人到中年有些谢顶，身体也发福的像是过了一层奶酪，油乎乎的。
他是这一片的万事通，笑起来的时候很豪爽，此时正和来客高谈阔论，用萨鲁镇当地的方言开着玩笑，但价钱是半分不容得砍的。
手下的人忙得不可开交，而他把腿翘在桌子上，优哉游哉地咂着陶罐里的酒。
“嘿，瞧瞧那是谁给我带宝贝回来啦！”万事通将腿向下一撤，敞开嗓门喊了一句。
白涟舟顺着人们的目光看去。不远处走来一个女孩子，穿着粗布衣裳，阳光均匀地打在她白皙无瑕的皮肤上。
她怀中抱着个竹编篮子，里面装着面包和新鲜的蜂蜜羊奶酒。
没等白涟舟多看两眼，女孩便被裁缝店里的其他姑娘拉了进去。
少女们在薄纱后耳语着什么，目光躲躲闪闪，时不时瞥向旅店门口的方向。
对比下来，那姑娘身上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以至于白涟舟的目光一下子被他锁住，再也难以脱离开来。
不一会儿，少女走出了裁缝店，眼睛弯得像月牙似的，含着笑意看了一眼白涟舟，径自进了旅店。
她将篮子中的一罐蜂蜜羊奶酒交给了万事通。
“您要的酒！”
旅店里又充满了老板油腻的笑声，“有劳我的甜心，你今天格外好看，晚上来我屋里，给你报销好不好呀？”
少女一听，立马板着脸道：“现在给，不然下次没有了。”
“好好好，全听你的。”说罢，从柜台下方的抽屉里取了一串碎铜钱递过去，“最近家里那位管得严，就这么多。”
“老板，我向来只收酒钱！”
少女语调温柔，但神情一黯，拿了几个铜币便出了旅店。
路过白涟舟身边的时候，她的裤脚不经意间蹭了下少年的小腿。
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冲动，白涟舟竟然伸出手揪了一下。
“哪里来的流氓小子，蹲在这儿干什么？是不是想偷东西！”
“哎，你......你别嚷啊。”白涟舟见她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动怒，说的话也油嘴滑舌起来，“是你先拿裤脚撩拨我的，怎么还骂我是流氓？”
少女哑口无言，俏脸一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样的笑容，没有别的，除了暖，就是干净。
不自觉的，白涟舟脸上渐渐绽放出一种痴笑。
“你笑什么？”
白涟舟尴尬地收了笑容，道：“太阳太大，睁不开眼。”
看到女孩从旅店里出来，裁缝店的姑娘们嬉笑打骂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
她们挽着手走到二人面前，神情有点暧昧。
其中一个说道：“我说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原来是在这儿看小帅哥呀！”
“走啦，露雅，还等你一起吃饭呢！”
原来是叫露雅。白涟舟暗暗记下，脸上的表情一阵窃喜。
见姐妹们不肯罢休，露雅只好低头悄声道：“住店，或是打工，都可以去找那个旅店老板。”
白涟舟听闻一脸灿笑，目送几个姑娘离开了。
......
过了饭点，旅店大堂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白涟舟这才站起身来到旅店老板面前，用一双熠熠的眸子看着对方，诚恳问道：“老板，你们这缺人手吗？”
万事通爱答不理地扫了他一眼，“不缺，哪儿凉快哪呆着去。”
“老板......”白涟舟欲言又止，将手把在台子上，没有离开的意思。
“小伙子，有事说事，最近镇上这么乱，你这种外地口音的，我们不收。”老板见他不像那些油嘴滑舌的乞丐，于是放下手里的账本，好声劝道。
白涟舟瘪着嘴，急着编谎道：“老板，我确实不是本国人，着急去王都找亲戚，结果半路上行李让小偷顺走了。但是我什么都会干，赚够了路费就走，绝对不给您添麻烦。”
万事通果断摇摇头：“不行。”
这时，少年眼睛骨碌一转，试探问道：“我保证，我能给您多赚一倍的钱，行吗？”
老板抬起眼皮，语气嘲讽地问了一句：“你有这本事？”
白涟舟坏笑一声，道：“当然，我是个占星师，能占卜未来的占星师。”
一听这小子说自己是占星师，老板双眼都放光了。
这占星师可是这大陆上最稀有的职业，他万事通经营旅店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见过活的。
“你小子没骗我？当真是占星师？”
到了白涟舟最自信的环节，要说他最大的本事，估计只有那张说什么来什么的嘴了。
他指了指柜台桌上的酒罐子，道：“那您就听我的，把那罐蜂蜜羊奶酒递给我。”
万事通“呸”了一口，骂道：“爷要是不给呢？”
“那您就一口也喝不到了。”白涟舟心里那个得意，心道又遇见一个不听话的，“趁现在还来得及，抓紧给我。”
“你小子......”
酗酒的人多半脾气暴躁，万事通已经被少年这番轻浮的表现激得直喘粗气。不由分说，他挥起自己那满是肥肉的右臂，直接向白涟舟的脸打了过来！
与此同时，万事通的手肘直接撞在了酒罐上，只一瞬间，罐底便离了桌面，已是酒洒罐破之势！
紧接着，白涟舟伸出一根手指，一股风团从柜下飘出，将那距离地面还有几厘米高的罐底轻轻托举住了。
那罐心爱的蜂蜜羊奶酒，就这样颤颤巍巍地悬浮在万事通眼皮子底下。
“呼，还好还好，您没打翻了自己的酒。”白涟舟挑着眉，扬扬得意道：“这下您该信了吧？”
万事通暗骂了句脏话，艰难弯下腰拾起酒罐，没好气道：“算你小子有点本事。”
但没曾想，就在这二人都放松下来的功夫.......
咣啷啷，一声脆响。
“艹，老子手滑了！”柜台里传来一句大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