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冥冥召唤
上官爰剑顾不得妻子,一脚蹬出去,却蹬了个空,抬眼一看,见屋前院落都是雪,并无人影!回身去看妻子,见妻子仰面倒在地上,喊道:“夫人,你怎么样?”
媳妇没有说话,他蹲下身,抱起妻子的头,说:“夫人,别吓我!”说罢掏出火镰,点着油灯,借着灯光一看,见媳妇额头冒出一个鸡蛋大的紫包!
“夫人,我这就去找郎中!”
说罢起身,一迈步,却感觉被什么绊住了,低头一看,原来是媳妇一手抓着他的脚踝,他俯下身,说:“夫人,你……?”
媳妇还是没有说话,他挣了一下,没有挣开,却看见自己脚上趿拉着妻子的绣鞋!再看妻子,却是打着赤脚!
他脱下鞋,想给媳妇穿上,结果一抬脚,见媳妇的整个身体都跟着晃动。
“夫人!夫人!”他蹲下身,摇了摇媳妇的肩膀,才知媳妇的身体已经僵硬了!
上官家死了人,有人报给亭吏,亭吏前屋后院走了一遍,掏出锁链,哗啦一声,套在上官爰剑的脖子上,说:“跟我们走一趟吧?”
上官爰剑大惊失色,高声喊道:“为什么抓我!”
亭吏嘿嘿笑道:“你说强人打死了你的妻子,可这前屋后院连个脚印都没有,你他妈的连撒谎都不会!”说罢,抻着锁链,将上官爰剑拉走了!
李少卿听说后,跑到亭狱去看,亭吏说:“这事可大可小,就看我笔头子怎么动了,笔头子东歪歪,说他与人通奸,欲把外室迎娶进门,故意杀死妻子!”
李少卿正色道:“这个绝对没有!”
亭吏黑着脸:“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的!”
李少卿试探地说:“那您笔头子西歪歪呢?”
“西歪歪,说他妻子外面有人,他怀恨在心,痛下杀手!”
李少卿又正色道:“这个……也没有!”
亭吏依旧黑着脸:“还是那句话,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的!”
李少卿道:“您若笔头往中间靠靠,怎么写!”
亭吏道:“出多少钱?”
李少卿伸出一个手指,说:“百两!”
亭吏面容和缓些,说:“女主与人通奸,被丈夫捉奸在床,气愤不过,失手伤人……!”
李少卿不待亭吏把话讲完,说:“您笔头子再往中间靠靠!”
亭吏正色道:“出多少?”
李少卿使了个大劲,伸出三根手指!
亭吏瞥了一眼,回身靠在椅背上,说:“二人因琐事互殴,丈夫失手伤人……!”
李少卿道:“您要把笔头子搁在正中间如何!”
“妻子半夜出门小解,不慎绊倒,头磕在门框上,脑骨破裂……”
李少卿问:“这需多少银子?”
亭吏伸出五根手指,然后翻了翻!
李少卿瞪大眼睛:“千两?”
亭吏起身欲走。
李少卿一把拉住他,说:“这么大的数,我可做不了主,您行个方便,让我问问上官本人!”
于是亭吏将李少卿带到监房,上官爰剑说:“妻子生前洁白如玉,死了万不能受人污秽,为我夫人的名节,我不惜倾家荡产!”
于是托李少卿典当田地家产,又借了三百两银子,才凑够了数。
上官爰剑出狱,已是一贫如洗,没钱买棺材,就卸下前屋后院的门板,自己亲自动手,钉了一副棺材,漆得油光锃亮,将妻子收殓,
街坊四邻都来帮忙起灵,两个小伙子抬起寿材,说:“怎么这么轻?”
一个邻人说:“上官家的媳妇是天女下凡,怎能不轻!”
众人听了,不敢笑,抬着棺椁走十里,找各一个背风向阳的地方埋了。
上官爰剑一连数月不思茶饭,人瘦了整整一圈。
李少卿心疼老友,说:“世兄睹物思人,这样下去早晚身体得熬坏了,我听说左将军又要出兵伐胡,不如我们报名参军吧!”
上官爰剑也想换个环境,于是二人便去县衙报了名。
大军出塞,一战就死伤大半,左将军只得率队退回汉境。上官爰剑和李少卿奉命在一个残破的烽燧里驻守,一蹲就是大半年。
好在一次巡逻时,上官爰剑抓获一名胡人斥候,被左将军封燧长,而李少卿却寸功未立,还是在他的力荐下,才做了个伍长。
入秋时节,皇帝将一名宗室女封为公主送到塞外。双方罢战,左将军觉得空手还朝面子上不好看,于是命亲随掳掠十名边民,杀良冒功。
二人得以活着回乡,上官爰剑心里高兴,一路欢声笑语。李少卿却一脸沮丧,觉得就这样光着脑袋回家没有颜面,便跟着爰剑,说是陪他小住几日。
上官爰剑拉着李少卿大步往家走,李少卿说:“世兄家里并无人等候,为何走得这么急?”
“谁说没有人等,你嫂夫人不是在家吗?”
李少卿只觉后背发凉!机械地跟着上官爰剑!
二人快步走过钟鼓楼,拐入南北中街,又急行百丈,便望见了上官家黑灰色的门楼!
上官爰剑疯了似地奔过去,几步跨上台阶,见大门紧闭,一把生锈的铜锁赫然挂在门上,他弯腰从门缝向里窥,然后手握着沉重的门环,不停地敲,敲着敲着,泪就流下来了!
李少卿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世兄,有钥匙吗?”
“钥匙在你嫂夫人身上!”
李少卿无语,弯腰将手轻轻伸进门缝,端下一扇门板!
门轴落地,咚的一声,将门楣上的尘土震了下来,落了李少卿一身一脸。
李少卿退后一步,挥手拍打!
上官爰剑也不看他,抬腿迈过门槛,迎面一张大蜘蛛网,挂在老槐树的枝杈和门楼的飞檐之间,上面沾满飞蚁和尘土,他跳起来,一挥手,将蜘蛛网的一端打落,只沾在老槐树枝桠上,呼呼啦啦地飘着。
李少卿几乎听到了上官爰剑的心跳,只见他敛声屏气地迈步向里走,脚下被风吹干的叶子,啪啪地碎裂,声音特别响。
李少卿莫名地紧张起来,回身拎起自己个包裹,蹑手蹑脚地跟着他,一声不吭。
上官爰剑轻轻地推了一下房门,门吱的一声开了,李少卿侧着身子往里望,见屋子里窗明几净,不由得吃了一惊!
上官爰剑扑进屋,一头倒在炕上,蒙头就睡!
李少卿有些尴尬,放下行李,轻轻走出屋,走到前街,进了一家小菜馆,拿出十枚铜板,扔在柜台上,说:“上官家,早晚各两碗面!”
柜台后面站着一位十七八岁,胖胖乎乎清纯秀美的姑娘,瞪着一双大眼睛,疑惑说:“上官家?”
李少卿转身向外走,边走边说:“对,上官家!”
刚走出门,姑娘一手托着铜钱追出来,说:“四碗面,这钱也不够啊!”
“差多少?”
“两枚!”
李少卿摸了摸口袋,又摸出两枚铜钱,放在姑娘手心里,然后慢慢悠悠往上官家走,一进屋,见上官爰剑瞪着眼睛看着房梁,见他进来,也不起身,说:“你嫂夫人没死!”
李少卿扶着门框,苦笑说:“我是亲眼看她下葬的!”
“明日我们去掘开她的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