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二人回到家中已是深夜。赵品桓让娇娇先去洗漱，一个人到阳台抽了两根烟。
烟燃熄至尾端，灼热熨烫着食指的第二关节，赵品桓凝视着头顶朦胧不清的圆月，轻轻地吐出烟雾。
缭绕的青烟包裹着原本就不清楚的皎洁月亮，愈发分不清楚边界。
手机微震，赵品桓熄灭了烟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笑道：“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打电话来了？”
赵祥德的语气一半抱怨，一半撒娇：“小叔，家里都乱成一团了！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赵祥德的父亲赵品国和赵品桓年龄相差十多岁。所以赵品国有小德的时候，赵品桓也不过十几岁。因为年龄相差较小，赵品国家教又眼，小德从小就跟赵品桓亲近。
小德今年刚从美国留学回来，参与家里的公司，一遇到情况就喜欢给他打电话。赵品桓见怪不怪，家中有大哥赵品国坐镇，他也并不担心，点了一根烟，笑着顺着自己的小侄子问：“出什么事了？”
“最近有个做边贸的华欣集团知道吧？他们那个董事长是个红毛女，好几次找上门来谈判想要收购我们新宇。”赵祥德啧啧两声，“那个红毛女鬼不知道握住了老爸什么把柄，哄的老爸想撮合我和她结婚，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联姻，开什么玩笑……”
赵品桓笑问：“怎么，她长得不好看？”
“脸画得像鬼似的，谁知道她好不好看。”赵祥德想了想，有些不太情愿地补充：“声音倒还凑的过去。”
赵品桓看着楼下的路灯笑，心想，红毛女声音肯定没有娇娇好听。也不知道娇娇是不是因为平时糖吃多了，声音蜜一样甜，软着声音叫他的时候，骨头都能酥了。
如果是在床上，又会是什么声音呢……
赵品桓连连摇头，缓了缓精神，深吸一口气问：“你不乐意，你爸爸也不会勉强你，担心什么呢？”
“别提了。”赵祥德瘪瘪嘴，委屈道：“几天前，那红毛拉我参加个晚宴，大半夜的把我引到一个小黑屋，我还以为她要霸王硬上弓，一激动……就拿一水晶烟灰缸照她后脑勺打了一下……”
听到这，赵品桓大概明白自己这个侄子估计是闯了祸，别无他法，求到他这里想让他跟赵品国求情。赵品桓哭笑不得，“再怎么样也是个女的，至于怕成这样，还下手打女人？”
“小叔，你不知道。”赵祥德哆嗦了一下，“那女的跟鬼似的。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公司里你还握着股份的事……”
赵品桓突然听到身后有些响动，猛地转身，看见娇娇湿着头发站在阳台门口，白色的睡衣被风吹起一角，轻飘飘的。
真像从水里钻出的女鬼一样。
“大叔，啊、啊嚏——”
“怎么不吹干头发？”赵品桓转身把她推进了客厅，对电话另一头的赵祥德说：“闯了祸自己收拾。你奶奶最近身体不好，我走不开。”
赵祥德一脸疑惑地抓抓自己的头发。
他又没洗澡，为什么要吹头发？
赵品桓把手机丢在沙发上，折身去浴室取了条干毛巾，走回来坐在沙发上，给娇娇擦头发。
“现在风凉，感冒了吃药对你身体不好，不吃药会比胃疼还难受。以后要擦干头发，多穿点知不知道？”
“嗯……”
娇娇眯起眼睛，小猫似的享受被他擦头发的惬意。赵品桓擦了一会儿，把手指当梳子，一下下地替她整理短发的时候，碰到了她的后脑勺。
后脑勺处还有些微微鼓起的痕迹，有点像被什么砸了之后起的包。
不过，小德说，那个女人是红色的头发……
察觉到他的迟疑，娇娇睁开眼睛，轻轻直起身跪在沙发上端详他的脸，指尖轻点在他的脸颊处的红痕，问：“大叔，痛不痛？”
赵品桓略略回过神，笑着点点头，逗她：“娇娇给大叔吹吹就不痛了。”
娇娇没有一点怀疑，捧着他的脸，嘟起嘴唇，认认真真地对着脸颊上的红痕吹了一口气。
温热的气息掺杂着女孩独有的甜腻香气一起掠过伤口处，温热轻痒，像爬过一只软体昆虫，惹得赵品桓后背都起了一串鸡皮疙瘩，身下一股热流涌起……
他猛地攫住娇娇的后脑，想要靠近那双近在咫尺的嘴唇，却在最后要碰到的一刻，被女孩清澈惊慌的双眼挡住了进攻。
深吸两口气后，他才找回些镇定，摸摸娇娇的脑袋，“没事。”
娇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倏地笑了：“大叔，你刚才吓我一跳，好像要咬我似的……”
赵品桓摸着她的脑袋想，她不让别人碰她的头，也许是因为雏鸟情节，把救她的自己当成了父母，没有丝毫怀疑的信赖他。
他并不想破坏娇娇这样的信赖。
“困了吧，已经十一点了。”赵品桓把她抱进卧室，盖上被子，“早点睡。”
娇娇露着一双眼睛盯着他瞧。赵品桓点点头，“你先睡，我去洗漱。”
娇娇乖乖地点点头。赵品桓转身走进洗手间，冲了个澡，折身回到卧室，床上的人已经睡着的模样。赵品桓轻轻掀开被子钻进被窝，看了看女孩，闭上眼，没过几秒钟，身边的人就动了动，向他凑近，脑袋依着他的肩膀，小手也搭在他的胸口。
赵品桓深吸一口气，翻身将她搂在怀里，按着怀里动来动去的小脑袋，说：“快睡。”
怀里的人乖乖地不动了，过了一会儿，响起了绵长的呼吸声。
赵品桓睁开眼睛，搂着后背温软的女孩，自嘲地笑了两声。
“没出息吧。”
第二天，娇娇睁开眼睛，身边的人已经起床了。她揉着眼睛，穿上宽大的墨蓝色男士拖鞋，走到了卫生间门口，望着背对着她赤着后背的男人愣住。
赵品桓正在刮胡子，从镜子里看到来人，笑着放下剃须刀，回头看她：“想上厕所？”
娇娇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走进卫生间门，凝视着他肚子上的腹肌，仰起头好奇地问：“大叔，你的肚子怎么和我的不一样，一块一块的？”
赵品桓涮干净剃须刀，俯身冲了把脸，洗净泡沫，“大叔运动的多，身体好，就会有。”
娇娇被他腹部的肌理吸引住，伸出手来摸来摸去，笑着又捏又戳：“摸起来好好玩……”
好不容易早上洗了个澡，冷静了一下，赵品桓肚子和腰腹部被娇娇摸得又起了反应，宽松的睡裤隆起一个包。
“大叔，你这里怎么鼓起来了？”
娇娇好奇地想要伸手去戳鼓起来的地方。赵品桓连忙捉住她的手，转移话题：“娇娇想不想知道腹肌是怎么练出来的？”
“想！”
“来。”赵品桓把她拉到客厅的空地上，俯身撑住地板，连着做了十几个俯卧撑，直起身对她道：“每天做几百个就有了。”
娇娇学着他的样子，撑住原木色的地板，趴下去，就起不来了，挣扎了两下，干脆趴在地板上，偏头看他：“大叔你好厉害啊！”
赵品桓还有点反应，把她拉起来，“不要趴在地板上，凉，来，坐到大叔背上来。”
一开始娇娇还有些踟蹰，但坐在他的腰背上，一上一下的，还真的挺有趣。渐渐的，她也不满足坐在上面，改成趴在上面，盯着他的后脑勺，感觉自己伏在温暖的波浪上。
赵品桓坐了一百多个才恢复正常。他起身摸了摸娇娇的脑袋，“去洗漱，吃饭。”
娇娇盯着他的肚子上的块块，指了指他腰下的地方，依旧费解地问：“大叔，刚才鼓起来那块怎么不见了？”
赵品桓：“……”这小妮子记忆力怎么这么好！
对于娇娇的提问，赵品桓索性装傻到底。娇娇慢慢也察觉到他不太想回答，就不追着问了，但还是一只求知欲旺盛的盯裤裆猫，一上午都盯着他的裤腰处，似乎在等待下次鼓起来好捉住它似的。整个一上午赵品桓都提着心。
好在中午吃完饭带她去医院看母亲。母亲今早醒来，就和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见到他依然认不出他是谁。
赵品桓没了担心，想着来一趟医院不容易，就顺便请顾皖给娇娇做一次头部的检查，看看她是智力底下，还是因为脑袋因为受了外伤才造成短暂认知障碍。
娇娇显然对医院有明显的抵触情绪，当护士要带她去做检查的时候，死死拉着他的手，眼睛都红了。赵品桓好说歹说，才哄她做了核磁共振的检查。
“顾医生，怎么样？她伤得重不重？”赵品桓见顾皖一脸严肃地盯着电脑屏，也不由地捏了把汗。
顾皖匪夷所思地摇摇头，指着屏幕上的图：“她什么毛病都没有。”
赵品桓：“……”
顾皖抱着手臂，想了一会儿，对赵品桓说：“我再给她做一次智力测试和清醒催眠试试看能弄明白什么吧！”
赵品桓望着玻璃另一头躺在床上的小女孩，眉头紧锁，既高兴她的头部没有外伤，又担忧她是天生的智力障碍……
然而得到结果，再次令赵品桓大吃一惊。
顾皖拿着娇娇填写的表，哭笑不得地告诉赵品桓：“她智商144，比我还高20呢！”
赵品桓：也比我高……
“可惜清醒催眠失败了，”顾皖向病房外看了一眼，告诉赵品桓：“她对不信任的人非常防备。我治疗的病人里，也有几例无法被催眠的病人。这类人一般自尊心极强，智商也偏高，性格孤傲，目的性强，容易成功，但很少会和人亲近，能走进她心里的人屈指可数。”
赵品桓看了眼门外朝他挥手的女孩，问顾皖：“会不会是弄错了？她很粘我的。”
顾皖摇摇头，“我听你上次说，你是在荒无人烟的山里救的她？”
“对。”
“那种濒临死亡的情况下，她是很有可能敞开心扉与你建立信赖关系的。而且这类人一旦建立了信任关系，便会一直持续，说白了，就算那个人骗她，她心里还是会继续相信下去，几近偏执……”顾皖把资料交给赵品桓，“我建议你，如果不能一直带着她，还是趁早把她送走吧。这样对你们两个都好。”
赵品桓接过资料，陷入了沉默。
他回过头，看着隔着玻璃朝自己笑着摆手的女孩点点头，转过身对顾皖笑了笑：“我带着她，也是一个伴。”
顾皖望着赵品桓。每次赵品桓来看杨舟，都把自己弄成中年沧桑男人的样子，和第一面时相比，他沉稳了不少，也承担了许多本不应该他承担的责任。这几年都没有什么变化，可这次，他刮了胡子，换了套干净的衣服。
顾皖笑着点点头，看着赵品桓牵着女孩走出门，才低声缓缓道：
“希望她能带你走出来……”
带娇娇离开医院前，赵品桓又去看了一眼母亲。她一个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披着橙色的羊毛披肩，膝盖上放着一本书，翻了两页，望向窗外飒飒飘落的金色树叶。
她能有这样安宁的时光和不可多得的好心情实在可贵。赵品桓不想打扰她，牵着娇娇离开了医院。
他们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五六点，该吃晚饭的时间。娇娇身体不好，不能总在外面吃。队里的食堂的大锅饭味道一般，人也多，娇娇怕生也吃不好饭。赵品桓买了些青菜和肉，炖了个红烧肉，炒了个莴笋尖，焖了一锅米饭。
等着肉煮熟的功夫，他坐到电视机旁，问正在看动物世界的娇娇：“有意思吗？”
“有意思。”娇娇看了一会儿，指着电视里在草原上奔跑的小野兔问赵品桓：“大叔，你偷偷在裤子里养了一只兔子吗？”
都一天了怎么还记得！！！
赵品桓抹了把汗，但又实在难以对她启齿男女生理差异。他记得今天顾皖跟他说，娇娇识字，便想着吃了饭，带她去书店看看，买两本男女生理差异的书，让她自己看。
时不时地，娇娇余光还是会好奇地盯着他的裤裆处。赵品桓忍无可忍，把她的脑袋摆正：“女孩子不能盯着那里看。”
“为什么？”娇娇一脸好奇，“大叔偷偷养了一只保护动物吗？”
“……”赵品桓一时语塞，缓了一会儿才说：“没有。”
娇娇嘟嘴：“那为什么不能给我看？电视上说除了保护动物不能养，其它都可以看啊！”
赵品桓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个理想的答案，正在他冥思苦想的时候，门响了几声，赵品桓连忙起身去开门。
他有些庆幸这时候有人上门，但打开门后，脑袋就疼了。
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朝他比了比□□件，问：“有人匿名举报你诱拐未成年少女，请配合跟我们走一趟。”
娇娇急急地跑过来抱住赵品桓的胳膊，小声咬他的耳朵：“大叔，你肯定养了对不对！你快点把兔子给他们吧！电视上说偷养野生动物是犯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