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下班后路黎路上买了点水果，就径直往苏棱的公寓去了。苏棱开了门，见路黎拎着个大西瓜和一袋子车厘子，忙接过手来：“路黎姐，我们俩做什么这么见外。这西瓜真重，得有个十斤吧？下次你要吃西瓜，就跟我说，我去买，拎着怪重的。”
路黎在玄关处换鞋子，“顺路带的，我力气大，不嫌重。菜做得怎么样了，需要帮忙吗？”
苏棱笑道：“你这只会煮泡面的手艺，还是别拿出来显摆了。菜都差不多了，还有道豆腐鲫鱼汤还没好，你洗个手等一等，就能开饭了。”
路黎到玄关处的洗手间净了手，然后走过客厅，推开厨房的门，番茄炒蛋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她将厨房门关上，看到流理台上已经摆了五道成菜，都用保鲜膜裹着。路黎冬天在白簌簌家蹭饭的时候，见白簌簌也这么做过，说是可以让菜凉得慢一些。然而，现在是夏天，而且这间厨房里也没有空调，路黎清晰地看到苏棱的汗水不住地流淌着。
路黎拿起一旁的毛巾，走过去递给苏棱：“先擦一擦吧。”
苏棱正炒着番茄炒蛋，旁边的锅里还炖着汤。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没事，就快好了。厨房里热，你赶紧出去。客厅的空调打得比较高，二十六度，你要是嫌热就打低一点。”
路黎看不下去，就上前去替他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不是说只剩一道菜还没好吗，怎么又炒上了？两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菜，秀厨艺也不是这么秀的。”语气中隐隐有了责怪和心疼的意思。路黎想，也难怪秦梓岩陷得这么深，看来这苏棱也确实是不赖的。
苏棱嘿嘿笑了两声，说：“你快出去吧，这里空间也不大。站着碍事。非要帮忙，就帮我把下午买的两盆花浇了。”
路黎于是就从厨房出来。说是两盆花，还真是两盆花，一盆吊兰一盆绿萝，都摆在茶几上。刚买回来的花，看起来并不大需要浇水的样子。茶几上摆着一罐上好的乌龙茶，路黎看了看，餐桌上有放着茶具和热水壶，于是就自作主张地烧了个热水泡了茶。
等到乌龙茶的颜色不再有明显的变化了，苏棱的菜也终于好了。路黎从客厅里隔着玻璃门望进去，看见苏棱正在将烧好的菜上面包裹的保鲜膜扯下来。她将茶水倒了两杯，置于餐桌两侧。然后到厨房拿了碗筷摆好。苏棱将菜端上来，色泽浅红油亮的油焖大虾、气味鲜香酸甜的糖醋鲤鱼、清爽脆亮的炒三鲜、奶白色的鲫鱼豆腐汤，还有干煸四季豆、番茄炒蛋、水芹百合。
上完菜，苏棱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饮料，“路黎姐，先吃菜吧，饭再焖一会儿。”说完，边喝边用毛巾擦脸。
“这才多久没见，你的厨艺竟然长进得这般厉害。还真是想不到”路黎由衷赞叹道。
“那你就快尝尝，有没有咸了淡了。先吃那个虾，收汁差点收过劲了，赶紧看看有没有影响口感。”
鲜香醇厚，自然是好吃的。路黎吃了一只后，点了点头，“好吃的。只是，你平时烧菜也放葱的吗？我记得梓岩最受不了葱姜蒜的味道了。”
苏棱背过身去，没有说话。
路黎见冷了场，叹了一口气，说：“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民以食为天，没有什么是一顿饱餐解决不了的。”路黎又夹了一只虾：“苏棱，这虾真好吃，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做啊？”
苏棱不一会儿就喝完了饮料，吸管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他回过身，走到路黎对面的座位坐下来，说：“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先要将买回来的对虾在清水里养一会儿再洗干净，剪掉胡须，然后一定要把沙包和虾线处理干净。开中火……”苏棱慢条细理地讲了整个流程。
路黎听罢，扁了扁嘴，说道：“看起来好麻烦的样子，我还是适合煮泡面。”她不过是找个契机转移话题，她虽不会做虾，但做虾的方法她自然是晓得的，不说小时候看父亲做，单单是看白簌簌做，也不下十回了。路黎站起来拿过苏棱面前的碗，“我就不问你要多少饭了，总不能吃得比我还少。”
看着路黎盛完饭从厨房走出来，苏棱说：“路黎姐，我觉得你盛的饭我可能不够吃。”
“还有半个电饭煲的量呢，能吃完也算你本事大。”路黎将米饭递给苏棱，然后坐下来扒了一口饭，边嚼边问：“没想到你做了这么多菜，下午没倒时差？”
苏棱皱了皱眉头，“呜呜呜地说什么呢，咽下去再说话，当心呛到。”
路黎瞪了他一眼，慢慢地把嘴里的米饭都嚼完咽下去。“我说”，她故意拖长了语调，“你——下——午——没——有——倒——时——差——吗——”
“你看我像是需要倒时差的样子吗？我可是觉得，你还没我精神。”
路黎又瞪了他一眼，“我看你不进是厨艺长进了，连呛人的本事也长进了。”真是越来越像秦梓岩了。“我上了一天班，多累啊！”
“那你就多吃点，别整天泡面泡面的。”苏棱又去厨房拿了两只汤碗出来，给路黎舀了一勺奶白细腻的鱼汤，“这个很补的，趁热喝。”
吃完饭，苏棱开始收拾，路黎也不好干坐着，就进去擦玻璃门上的油烟。两人一边收拾着，一边聊天。
路黎问道：“家里一周就能落不少尘，你走了一个月了，下午收拾花了不少时间吧？”
“还好，请了个家政阿姨来打扫了一下，不到一个小时就好了。而且正好遇上家政app搞活动，新用户优惠还挺大的。”苏棱洗了碗，然后开始将碗擦干。
路黎擦完了门，看了看，就打算把装袋的垃圾拿出去。苏棱忙说：“你来擦碗吧，垃圾我来扔。”
待苏棱扔完垃圾回来，路黎也将流理台和油烟机擦完了。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泡沫剧也已经播完了。路黎关了电视，郑重地说：“苏棱，我们是不是该谈一谈了。”
苏棱站了起来，走到飘窗边的榻榻米上弓着一条腿坐着。他低下头，目光飘向窗外。路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精巧的侧脸。他的刘海有点偏长，都快遮住眼睛了。
二人一时无言。路黎从他的侧影中看出了说不清的落寞与悲伤，然而她不得不打破这寂静。“说吧，你和梓岩怎么了？”若不是发生了些什么，秦梓岩也不至于语有哽咽。
苏棱微微抬起下颌，刘海下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他淡淡地说：“我们分手了。”
路黎不是没有预想过这样的答案，但是如今真的从苏棱口中听到这个答案，她还是相当讶异的。毕竟从秦梓岩的那通电话中，怎么也不像是分手了的样子，看得出来秦梓岩还是很关心苏棱的。“你可不要自说自话，梓岩同意分手了吗？”
“我想，如果不同意，她也不会放我回来了。”苏棱一直看着窗外，语气也一直都是淡淡的，没有什么起伏。
路黎想了想，说：“我也不问你，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不愿意说，我也不需要知道。但是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我希望你可以冷静下来想清楚，你们……”
“路黎。”苏棱骤然打断了她，回过头来。苏棱无疑是长得非常好看的，他自己也笑说过从小到大收到的情书都能装订起来出书了。他回过头来，但并没有看向路黎。路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的也只是雪白的墙面。“你说，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路黎觉得这着实是一个没有意思的话题，爱情是什么，只有在吃饱饭无聊死的情况下她才会去想。
苏棱倒是没有给路黎留太多的时间来思考这个无聊的问题，他很快就说道：“我不爱她。”
“啊？”路黎以为苏棱说的是，他不爱爱情。
“我不爱她，我发现我越来越无法欺骗我自己。”苏棱的语气依旧非常寡淡，“路黎，我发现我不爱她，我只能把她当做姐姐来喜欢。而我……”他的语气终于有了起伏，“也疲于应对她炽热的感情。”
路黎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发顶，望向窗外寥有星星的夜空。“你这倒是分得清楚。所以呢？你就是这么对梓岩说的？果然还是个孩子。”路黎隐隐觉得好笑，但是接下来苏棱的这句话，却如何都让她笑不出来了。
因为苏棱说：“路黎，我喜欢你。”
路黎低头盯着苏棱的发顶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路黎发出了两声干笑声，说道：“这样的玩笑可不要乱开。”
苏棱仿佛知道她正看着他，他一转头，对上她的目光，“路黎，我喜欢你，我喜欢的是你。”
路黎一时无话，怔怔地看着目光炽热的苏棱。过了一会儿，路黎咬了咬嘴唇，怒道：“苏棱，你对着你女朋友的闺蜜说你喜欢她？苏棱，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骂完，路黎两步并做一步，扯起沙发上的流苏包，就要走。
苏棱倏然扑过来从后面抱住了她，将她禁锢在了怀中。“路黎，我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你放手！放手！”路黎简直出离愤怒了，但苏棱的两条手臂却是紧了紧。苏棱虽然削瘦，但毕竟将近一米九的个儿在那里，路黎怎么也挣不开去。路黎重重地呼出了两口气，道：“苏棱，你冷静一点。”
苏棱的声音从她脑袋后面传来：“我很冷静，现在不够冷静的似乎是你，路黎。”
路黎闭上眼睛，问道：“你就是这么对秦梓岩说的？你当面对她说了你喜欢上我了？”路黎听到苏棱变得沉重的呼吸声，以及伴随而来的那个“对”字。路黎心下凄然，“苏棱，你混蛋！”
路黎竭力让自己先平静下来，然后语气平缓的说：“你是知道的，我有不会放弃的人。”
“纪南聚？你们要是真能成，也不会到今天还是这副样子了，难道不是吗？”苏棱的话一字一句地打落在路黎心上。
路黎自嘲地笑了笑，说：“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不待苏棱回答，她就自顾自地说：“我在想，如果现在这样抱住我的人，是他，那该有多好。”
听到这句话，苏棱慢慢地松了手。
脱离了苏棱怀抱的路黎站了起来，说：“对不起，这些年下来，我越来越明白，我恐怕不可能和除了他之外的人在一起了。”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他那样的男人呢？”
路黎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没有回头，她不知道此刻的苏棱是怎样的神情。她说：“你变成不了他的，对我而言，纪南聚只有一个。”说完，路黎屈膝拎起地上的单肩挎包，头也不回地离去。关上防盗门的那一刻，路黎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秦梓岩那边，她的心中就愈加难受起来。如这燥热天气中的夜色，沉沉。
这一夜，路黎靠在床头，一夜未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