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场（1）
09
趴在小熊钥匙圈的金属壁前听墙根的唐天贵，忽然感受到了一股……似乎来自天外的神秘力量。
耳朵里能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说，头顶还承受着如有千斤顶坠下来一般的重量。
孙悟空当年被五行山重压，也不过如此吧？
天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好不容易升级还遇到这么清新脱俗的住处？！
跟又窄又冰的钥匙圈以及许杏花家厕所里的镜子比起来，宿主家那个萌萌哒小猪的存钱罐简直是天堂啊！
顶头大boss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某boss正翘着二郎腿，盯着超大型电脑屏幕，享受欢乐时光，冷不丁一个喷嚏，吓走了板凳机器人，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boss：小唐，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你的历练之旅，你自己选的路，我可不背锅！
卖惨失败，唐天贵整个人实在难受得很。他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急忙出声喊话向叶绣求救。
“宿主，我人在钥匙圈里。我被一股神秘力量压住了，拜托你快帮帮我！”
几乎是用光全身力气飞快说完这两句话。一时间，唐天贵差点喘不上气。
熟悉的系统音响起，叶绣迅速反应过来。她赶紧推开钱如风，把自己的包挪了挪地方。
没有了束缚的唐天贵瞬间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他直直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唐天贵翻了个身，从衣服口袋里掏出boss前不久发的系统成长日记本，翻开第一页，写下了一行工整的字。
——听墙根有风险，尝试需谨慎。紧跟宿主，及时保命。
适才叶绣用的力气并不大，钱如风也是见状自觉起身。他人还没坐稳呢，车子忽然停住，一个惯性，他身体前倾，额头磕到了椅背上。
还好椅套柔软，额头不疼也没起包。
钱如风刚想指责司机，抬头只见，蓝头发的方狗趴在方向盘上，咯吱咯吱笑了起来。
在这辆车里，能听到唐天贵说话声音的人，只有两个——叶绣和方狗。
同样作为系统，不得不说，方狗在听到同僚吐槽大大大总裁超级重的时候，长期受欺压的他，内心倏忽地感到无比通透持久的畅快。
方狗的笑声断断续续，自带电音效果，能量穿透了整辆跑车。
叶绣和钱如风同步捂上了耳朵。
“方狗，打住！想笑憋着！”钱如风拔高音量，力图与驾驶座上的那位朋友沟通。
奈何对方笑声太响亮，压根没法听到钱如风的指示。
钱如风只好等他自己停了。
两分钟后。世界重归安宁。
“不好意思，见笑了。方狗这家伙，一笑就变机器人。他今天可能有点过度兴奋，毕竟他很久没来这里。”钱如风淡定地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冲着叶绣微微一笑，“不过刚才，我们还挺有默契的。”
他是指两人分秒不差同步捂耳朵的事情。
说罢，他微微一顿，满意地点点头，修长的手指在下巴上摩挲，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
“嗯，从我见你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们天生一对。”钱如风眯起眼眸，郑重道。
叶绣干干地笑了两声，及时解释：“刚才是本能反应，其他的谈不上。”
剧本里说，当一个女生什么事情都要跟他计较、解释，非常明显地表现出想和他划清界限的态度时，他只需要做到——维持自己优雅贵公子的形象，并且恰到好处地展现自己的幽默。
钱如风对那些守则，简直倒背如流。他笑得温润，用自认为完美的嗓音，对叶绣说：“我只是开个玩笑，别紧张。”
一点也不会因而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而紧张的叶绣像是看智障一般，淡淡地瞥了瞥钱如风。
表面上，她还得保持礼貌而不失礼的笑容。
真要说紧张的话，她倒是有点害怕看到他的那个妈。
传闻钱笑笑是个心高气傲又记仇的人。叶绣在收到婚礼请柬那天，就被朋友单独拉过去再三叮嘱过。
朋友告诫，她万一和钱笑笑狭路相逢，一定别提自己挤进全国富豪榜前100名的事情。
一旦钱笑笑听到了，将自动把这话归类为赤裸裸的炫耀以及人身侮辱，后果不堪设想。
叶绣记忆里的那晚，她幸运地没遇到钱笑笑，却遇到了更糟糕的事情——一觉醒来，她穿越到了40年后。
有什么比灵魂都离开自己身体更绝望的事情？
“钱笑笑应该不认识我。”叶绣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她越过钱如风的脸，看到了窗户外面那栋漂亮气派的别墅。
“老板，到了。”方狗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要努力保持正常状态。
他毕恭毕敬地为钱如风打开车门，鞠躬九十度。
等人出来后，他小声向钱如风征求意见：“大大大总裁，我可以申请去不知名的小角落笑一会儿，再回来么？”
钱如风嫌恶地看了方狗一眼，摆摆手，继而挑眉，道：“当然可以。你暂时不用回来，等着验收我的成果就行。我妈看到你这头飘逸的蓝头发，估计得发疯。”
得到允许开心到不行的方狗自动忽略钱如风的后半段话，一溜烟地就跑掉了。
钱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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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听见一阵特别诡异的笑声，然后恰好看见窗外飞过一个蓝色的怪物。”钱笑笑像是看到瘟疫一般，回头时惊恐万分地抓住沈嘉河端着咖啡的手。
温热的咖啡毫无悬念地晃了晃，跑出杯子，洒在钱笑笑白嫩的皮肤上。
沈嘉河的目光落到这位雍容贵妇的手腕上，眉心不自觉地揪起。
六十四岁的女人，脸上和手上都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
“抱歉。”沈嘉河舒展眉头，赶紧接过对面佣人递过来的纸巾，给钱笑笑擦了擦手。
“钱夫人，您不必紧张。其实刚才……”沈嘉河话音未落，就被钱笑笑给打断了。
“omg！我的房子风水肯定出了问题！沈先生，你一定要帮帮忙！看怎样能破除邪灵？！”钱笑笑一惊一乍。
沈嘉河松开对方的手，苦笑。他是室内设计师，又不是风水大师。
他只想告诉她，其实刚才，跑过去的是个蓝头发的大个子，不是怪物。
“妈，这房子没问题，不需要驱邪。你刚才看到的那家伙是方狗，不是什么怪物。”钱如风及时走进来，笑道，“您呐，一个人呆在家里无聊，容易想多。”
“你别跟我提那个蓝头发的家伙！”钱笑笑听到方狗的名字，脸色霎时就变了。
钱如风哑然失笑，接着忙不迭为方狗打抱不平：“作为一名司机兼保镖，他做的很好。”
钱笑笑翻白眼，喃喃絮语：“呵，土鳖。”
叶绣跟在钱如风的身后，昂首挺胸走进来，她用余光打量着这房子。
从外面看挺漂亮的，至于里面的装饰嘛。一时间词穷的她只想到了四个字，一言难尽。
欧式复古风的装潢，搭配的却是五颜六色的家具，色彩不和谐，令人眼花缭乱。
钱笑笑最开始的时候，由于儿子的身高遮挡，她并没有看见叶绣。她见钱如风的穿着，依旧那般乏味，开启了一贯的吐槽模式。
“天哪！如风，你又穿这件没品位还热死人的黑风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疯子。你走出去不要说是我钱笑笑的儿子。”
钱笑笑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小洋装，坐在贵妃沙发椅的一侧，拿着孔雀羽毛扇，不停地摇啊摇。
“omg，简直是场视觉灾难！”杏眸圆睁，嘴巴张大成标准的o型，足以塞下一颗煮熟的鸡蛋。
钱笑笑看着朝她走来的钱如风，整个人处于激动状态。她放下手中的扇子，连忙喝了一大口茶。
当她看到钱如风身后的叶绣后，满脸的嫌弃马上换成了轻微的敌意。
如风从来没有带亲戚以外的女孩子回来过。
这个穿着地摊货的丫头是谁？他现在喜欢这种土到掉渣的类型？饥不择食？
不至于吧……
难不成未婚先孕，拿孩子来威胁我分家产的？
不可能吧……
混蛋儿子特地请回来烦我的小妖精？家里缺个管家来着？
不不不，这么土的管家？
灾难啊！灾难！omg！
就在钱笑笑在脑海里开启108种可能的小剧场时，沈嘉河开口打破了这种尴尬。
因为，他发现钱笑笑看叶绣的眼神，越来越诡异，恨不得想将她生吞活剥似的。
多大仇？人家是来帮忙谈生意的。
“钱总好。”沈嘉河站起来，走向钱如风和叶绣，“叶小姐，你好。”
沈嘉河和钱如风很正式地握了手以后，特意从包里拿了个东西出来，递给叶绣。
“你的员工证。”
她有点受宠若惊。沈嘉河的态度，和昨天她走时完全不一样。这人眼角都带着温和的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谢谢你，沈先生。”叶绣颔首。
钱笑笑眼尖，看见员工牌上的字，嘴角即刻牵起讥讽的嗤笑。
“实习生？现在实习生都这么厉害了。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如风啊，我看，公司你也不用管了，交给实习生就好。做甩手掌柜，多轻松啊。”
钱笑笑斜倚着贵妃椅的边缘处，眉毛上挑，自顾自地笑着，刻薄地说道：“啧啧，叫啥名不好，叫什么叶绣？真是土掉渣。”
她没有将眼前这个实习生和四十年前的那个叶绣联系起来。
年轻时候蛮横，树过的仇敌太多，不特别提起，钱笑笑都记不起来。
她冷哼一声，都没正眼瞧叶绣，对沈嘉河说了句“沈先生，生意聊完来找我”，就昂着高傲的头颅，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眼睛抬得太高，一时没注意脚下，走到一半撞到新装的木柜，整个人跌了一跤，幸亏有人扶，不然就直接行大礼了。
听到动静，客厅里的三人一致回头，憋着笑的脸渐渐染了红晕。
钱如风好心提醒：“妈，走路看着点。木柜可是你新买的，我怕你心疼。”
“呸！倒霉儿子！”钱笑笑瞪了钱如风一眼，低声骂咧。
钱笑笑吃瘪，揉着肿痛的腿，一瘸一拐地上了楼，步伐很快。
等母亲消失在视线里，钱如风无奈地耸耸肩，冲叶绣明快一笑，语气轻松。
“我妈疯起来，连她自己都骂。她就这样，刻薄惯了。你就当笑话听，别放心上。”
叶绣：“……”
三言两语过后，钱如风与沈嘉河愉快地握了手，达成协议，顺便签了合同。
钱如风把合同递给叶绣，让她核对核对。她刚翻来合同书的第一页，便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咔嚓”，像是相机拍照的快门声。
叶绣怔住，抬头，与钱如风四目相对。
大大大总裁，嗯，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靥如花。
钱如风：“你做的很好，恭喜你完成这个大生意。我可以破格帮你转正，来做我的特助吧。”
叶绣：“……？”
两人谈生意的过程不超过三分钟。而在那三分钟里，她什么都没说。
她跟着来拿了个员工证，安静如鸡地做了几分钟雕塑，听了几句坏话和好话，就立大功啦？
天上砸下来的馅饼太大太容易，她接受不来。
叶绣：“总裁，无功不受禄。这个名头我不能要。”
躲在钥匙圈里的唐天贵呵呵一笑，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怕，他在仓库里翻箱倒柜，帮宿主找好道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