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少女把手中的水瓶放下，脸上一片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并不说话。

　　孙和紧张地看着少女，虽说当职业选手是大多数游戏玩家的梦想，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当作赖以生存的手段对于他们来说是可遇不可求，但对于眼前这个仿佛对所有事都提不起兴趣来的少女来说，孙和一点也拿不准。

　　气氛持续僵持，孙和见少女没有回应的准备，再次开口。

　　“虽说我们的成绩在职业战队中只能算中游，但未来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希望你不要急着拒绝我，可以先试着了解一下，请务必认真考虑。”

　　苏蘅这个人是出了名的吃软不吃硬，此时听出孙和话里的诚意，思忖片刻后说了句“我游戏打得不好。”便算作拒绝。

　　孙和得到少女的回应，直接忽略了话里隐约的拒绝：“你的意识和计算能力非常优秀，操作上的话加以训练也一定没什么问题，我们真的很需要像你这样的队友。”

　　苏蘅无法，只能再次选择沉默。

　　她的确对这款游戏很感兴趣，一局游戏的时长也在她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但经过这两天来对游戏的基本了解，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的体质根本无法承受长时间的练习。虽然可惜，但她无法答应他的要求。

　　如果一时心软答应他，而到时候因为身体的原因出状况，反而得不偿失。

　　答应又承担不起责任，这不是她的习惯。

　　孙和见少女再次沉默，给身边的男人递过眼神。

　　帮忙啊兄弟。

　　周令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打量苏蘅半晌。

　　少女冷漠的表情中明明隐含了一丝渴求，却迟迟不肯松口，分明是有他们所不知道的情况。

　　周令行想了想，转过脸看向少女：“请问你是还在上学吗？”

　　少女垂下眼脸，轻轻摇了摇头。

　　周令行又问：“已经工作了？”

　　苏蘅眸色微闪，没有回答。

　　周令行的很快从少女的表情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再次开口。

　　“年薪80万，包吃包住，提供免费的训练，如果你觉得待遇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还可以再提。”

　　少女闻言有短暂的怔愣，打破了原本平静的表情。

　　她只是没想到，现在打个游戏就有这么高的收入，但心动是一回事，答应又是另一回事，且现阶段，她并不差钱。

　　苏蘅瞥了眼一直在她身旁的男人：“抱歉，我不能答应你们，相信你们会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说罢又关了电脑，起身转向孙和：“我已经回答了你昨天的问题，先走了。”

　　眼看少女准备离开，孙和也急了，上去就想拉住少女，却被苏蘅一个侧身避开。

　　孙和目光微闪，上次也是这样，这女人就像身后长了眼睛似的。

　　苏蘅看向他，眼中的冷意竟让孙和有些胆寒，他呆愣刹那，暗道不妙，赶忙向她解释：“对不起，我有点着急了。”

　　少女没有反应。

　　周令行在一旁冷眼看着，不再插手。

　　该说的他已经说了，接下来怎么做就是孙和的事了。

　　这边孙和执拗地盯着少女，眼中的坚持和热诚已足以让少女触动。

　　半晌，苏蘅叹口气，作出让步。

　　“我有病。”

　　孙和愣住，连周令行都有些晃神。

　　两人同时以疑问的眼神看向少女。

　　苏蘅接着开口：“我不能长时间的练习，甚至有可能会打不完一整场游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准备再有隐瞒。

　　“原发性睡眠过多，不分场合地经常思睡，不可抗拒地入睡，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嗜睡症。”

　　孙和有些惊异，他甚至从未听说过这样的病。

　　反观周令行，此刻的表情却已经镇定下来，只因他知道这个病，甚至对这个病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

　　苏蘅看到周令行很快平静下来的表情挑了眉，暗觉有趣。

　　趁孙和还没回过神，苏蘅已闪身出了包厢，给两人留下空间。

　　包厢内，孙和回想着少女所说的话，还在认真考虑少女入队的可能性。

　　周令行却已经没有了让苏蘅加入的想法，他现在知道了少女踟蹰的原因，也钦佩她的做法。但他个人对少女的感官却不足以支撑让她入队带来的负面影响，苏蘅的病症对于职业选手来说太过棘手，也太不稳定。

　　思索片刻，周令行拍了拍孙和的肩：“她这种情况的确不适合我们，走吧。”

　　孙和虽有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周令行的话，沉重地点点头。

　　两人走出包厢的时候，少女还在和前台的网管说着什么。

　　周令行看孙和的情绪还有些低沉，于是主动上前：“今天谢谢你了，你的想法很有意思，让我们受益良多。”

　　孙和也在远处朝少女点头示意。

　　眼看两人终于打消了邀她入队的念头，她也松了口气，淡道，“慢走。”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苏蘅舔了舔唇。

　　其实今天醒来后她有简单地查过这个游戏，也对他们这些职业选手有了初步了解。

　　他们在舞台上比赛的时候，身上仿佛有光。

　　台下观众们的欢呼；比赛中队员们的息息相惜和步步为营；胜利后的拥抱；甚至失败时的泪水；无一不让人看得血脉喷张。

　　少女想着，身下紧握着的双手有些湿润，她很快松了松手。

　　可惜，他们的世界离她太过遥远。

　　苏蘅脸上闪过一抹自嘲的笑意，她甚至连普通的工作都胜任不了。

　　总有人会感叹世间不公，给了她聪明的大脑。

　　却从没有人知道，上帝的公平在于给她关上了另一扇门。

　　苏蘅摇摇头，想把自己脑中的不必要的思绪甩掉。

　　片刻后，又走回包厢开了电脑，不紧不慢地点开游戏界面登入自己刚刚注册的账号。

　　少女盯着电脑屏幕上自己的昵称，若有所思。

　　最后握住鼠标，点开了游戏。

　　有什么东西，已经在心中发酵开来。

　　周令行和孙和回到基地的时候，wave和老鱼果然已经在直播，沈斯年依然不见人影。

　　wave听到动静，在游戏途中分神出来：“回来啦，开会的话等我打完这一把。”

　　还没等他说完话，隔壁电脑的老鱼就大声嚷嚷起来：“快快快，卡牌飞大了。”

　　wave闻言立即操作着英雄后撤：“快给我灯笼。”

　　这边老鱼的锤石还没来得及甩出灯笼，w□□e已经被突然出现的卡牌的黄牌定住，两秒后wave的屏幕就变成了灰色。

　　还没等他抱怨，老鱼就颤悠悠地开口了：“灯笼cd，你站位太靠前了，这波的锅我不背。”

　　wave硬生生把快要说出口的话吞了下去，朝自家辅助甩了个白眼。

　　孙和只淡淡看了两人一眼，也坐下来开了电脑。

　　虽说在回来的路上他想通了其中利弊，也赞同了周令行的想法。

　　但还是忍不住有些烦躁，本以为这么多年的夙愿终有一日得以实现，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打得措手不及。

　　古人诚不我欺，有的时候，希望愈大失望就愈大。

　　孙和脑中思绪混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教练商量少女的情况。

　　周令行看他突然起身，也猜到他还没有完全放下，在他动作的第一秒就拉住了他。

　　“你知道结果的。”周令行的声音依旧沉静，叫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孙和却不能像他一样冷静，声音大了起来：“你也知道我们有多需要她！”

　　周令行还是平静地看着孙和，他知道。

　　可他也知道有多大的风险，而这种风险，现在的gi根本没办法承受。

　　“我们还有其他选择，意识好操作也好的选手还有很多。”

　　“可他们都不具备她的能力！你也听到了，那种精密的计算已经不能用意识好来解释了！”孙和的情绪有些失控。

　　旁边的wave和老鱼此时意识到不对劲，赶紧关掉直播声音。

　　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观众的八卦情绪从疯狂上涨的弹幕数量上体现出来。

　　【没有听错的话刚刚是孙队和ling在吵架？？】

　　【怎么回事？gi上单和中单宣布决裂？？？】

　　【信息量太大我有点缓不过来，这是准备换打野的节奏？】

　　【没毛病。讲道理也该换打野了，沈斯年本来就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我上个厕所的时间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看得wave和老鱼两人冷汗淋漓，直觉出了大事。

　　他们的对话被观众听到事小，可如果被教练知道了，恐怕他们四个人都要遭殃。

　　而这边“吵架”的当事人之一对这些浑然不知。

　　“我知道她加入会带来的风险，但我更在意她给我们带来的新的机会，你不想赢么？”

　　周令行沉默不语。

　　孙和穷追不舍：“换个操作好意识好的打野的确不是什么难事，但她却是我们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说罢孙和甩掉周令行捉着的手，径直走出门准备去找教练。

　　周令行看着孙和离去的背影，眸深似海。

　　就算让孙和去找教练，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了解沈佳年，就算身为沈斯年的哥哥也从不会包庇，甚至提过几次要换掉沈斯年。

　　这样一个为战队全心全意的人，断不会允许孙和找一个身体质素跟不上的打野。

　　有些事，在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