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２章 靖安司
“小娘子？”
柳玄姬于榻上缓缓睁开眼睛，雪肌玉肤，面若娇兰。她正虚弱的将一块香料投入炉中，香料触火后发出兹拉的声音。
一缕青烟升起，暂时驱逐了汤药的苦涩气息。
春枝上前，“娘子何时又换了一种香？”
“先前的香是不错，只是我用着不合规矩。”柳玄姬拨弄着冻龙脑香，目光黯淡，“于都知来催例钱了吗？”
闻言，春枝摇了摇头，苦笑道。
“例钱姑娘每月都按时交的，从未拖延过，于都知晓得姑娘难处，宽限了一个月，只说下月一并交齐便是。”
“娘子若是缺钱，我那还有一些积蓄。”
“不必，我不缺钱。”柳玄姬道。
“既然娘子并不缺钱，为何要故意拖延例钱？”春枝不解，疑惑问道。
“于都知愿意宽限我一个月，是不愿开价。”柳玄姬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这是宁可要我病死在这小院，也不肯让我自行赎买了出去。”
“娘子莫要泄气，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春枝安慰道，心头也不由一酸，这南曲明争暗斗本就激烈。自家娘子只是体弱，上不了台了，热闹的金云鬓短短数日人走茶凉。
“我已不抱期望，若是逼我，那便死了算了。”柳玄姬声音平淡，“你先下去吧，改日我与于都知打个商量，将你的卖身契买过来。”
“春枝不会离开姑娘，还请姑娘不要赶走春枝。”她拜倒在地，眼圈一红，一滴眼泪落在地板上。
柳玄姬没心思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赶她下去。
春枝只好收拾起身，三步一回头挪到了门边，回头望去。她看见柳玄姬正用手托着腮，盯着窗户照入的空濛光束发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平康坊人流如织，一如往常一般热闹。五陵少年鲜衣怒马，大呼小叫的结伴行走，谈论着南曲的某位姑娘。
相比之下，光德坊与京兆府中间坐落的靖安司却是一片死寂。院门有穿面甲的兵丁把守，腰间悬挂着横刀。
红色的灯笼升起，金吾卫中郎将石景良递上玉符验明了身份。两侧的兵士让开了道路，石景良进门前不由抬头看了一眼。
长安城内披甲的唐军不少，金吾卫中也有周身环甲者负责拱卫皇城。可却没见过看大门还要披面甲的，这靖安司的人真是武装到了牙齿。
穿过一道道仪门，石景良进入了正院，院里站着一人。
年轻、壮实、有杀伐之气，那人的目光投在石景良身上时，后者心里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同时一个念头浮上脑海。
边军，还是神通者，怎么会出现在长安靖安司？
一连串的疑问直接让石景良这个金吾卫中郎将愣在原地，踌躇一阵还是决定先把手上的要事解决再说。
掠过那人，石景良见到了靖安司丞相邱景明，抬头殿前坐着一个中年汉子，相貌伟岸一身贵气。
“邱大人。”石景良行叉手礼，微微低头，“万年县出了一宗案子，有一国子监生名许行舟，连杀了三人。”
“哦？国子监生？”靖安司丞邱景明笑了笑，并未起身，“书生犯案，金吾卫尽管去查便是了，难不成抓不到人？”
“并非抓不到人，而是其中牵扯太大。”石景良态度异常谦卑，他十分坚定的要将这个烫手的山芋甩出去。
“牵扯太大是何意？”邱景明眯起了眼睛，靖安司在长安的执法权远高于金吾卫与不良人，但也不是什么麻烦事都接。
“那国子监生是神通者，一连杀了三人。”石景良解释道，“两人为万年县五合帮的头目，其中一人名刘合庸为五合帮的帮主。”
“江湖帮派的斗争和靖安司有什么关系，金吾卫带着人将他们堵了打一顿不就成了？”邱景明仍在装糊涂，绝不多问一句。
他任靖安司丞历经五年，自然清楚五合帮一直挂靠在三皇子手下，说白了就是三皇子在外养的一条狗。
他的态度也很简单，狗咬狗的事情，靖安司不参与。
“这......可是邱大人，那许行舟还杀了一人。”石景良咬了咬牙，“即便我愿意管，也未必管得了。”
“谁？”
“三皇子府上管家，赖升平。”
邱景明沉默了，整个人大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石景良始终低着头。心道你不管，自然会有人让你管。
“金吾卫为何不抓人？”邱景明问道。
石景良听了想骂人，但还是耐着性子道。
“邱大人，那国子监生恐怕是一名神通者，手下弟兄能对付流氓青皮，实在对付不了一个神通者啊。”
“神通？何以见得？”邱景明处事谨慎，并不想稀里糊涂接下这飞来的山芋，“亲眼见着了？”
“在场自有人目睹一切，三皇子府的下人言那国子监生动作麻利速度奇快。刺死赖升平后果断离去，来无影去无踪。”
“听别人说？那就是没见着了。”邱景明忽然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石帅莫要再打机锋，不如将所知情况全盘托出？”
“邱大人说笑了，下官......”
两个老狐狸来回试探了一个时辰，终于把能说的能听互相交换了一遍。
邱景明脸上挂着笑容，心里把石景良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入了一遍，暗道这是在等着自己入坑呢？
抓一个国子监生有多难，杀人还要靠刺杀这种拙劣的手段，即使那国子监生是神通者也强不到哪里去。
问题是金吾卫从许行舟带走的两个女人身上顺藤摸瓜，顺势查到了陆有年。这帮狗娘养的孙子，摸到了刀子就敏锐退了回来。
那书生杀人的轨迹如此清晰，不难看出背后是谁在追杀他们。若非几人身上带着必要灭口的秘密，三皇子府怎会如此拐弯抹角的杀人?
“石帅真是给本官出了一个难题啊，也是妙人啊。”邱景明皮笑肉不笑。
石景良戚戚然，拜倒而退。
邱景明差人送客，坐在油灯旁思索片刻，唤来了房门外的仆役。
“将郁仲叫来。”
“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