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黑暗中的仪式
猫的神色变得异常紧张，每次它提到法则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仿佛所有的自信、从容都在这东西面前彻底崩塌了，只剩下无休止的卑微和恐惧。
陈震很想知道猫口中的“法则”具体是怎样一种存在，但看到猫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终究还是没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一人一猫在隧道中默默行进着，在肉眼望不穿的黑暗深处，不时传来一阵轻微的细响，听上去很像是软物不断撞击地面声音，但声源的距离太远，根本无法判断那声音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陈震发现，相比于雾气笼罩的小区内部和树影繁茂的灰林子而言，这条隧道里的氛围反而更让人感到安心，至少在这个地方没有肆意横行的恶祟，也没有扰人心智的诡异低语。
不过很快，陈震就发现了黑暗隧道的危险之处。
刚开始，隧道里的路只有一条，道路两侧就是石砖垒砌起来的完整石壁，但随着不断深入，这些石壁上开始出现一个个洞口，每一个洞口里，都是不知通往何处的岔路。
走得越深，岔路就越多，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路径单一的隧道，已经变成了由无数分支岔路构建起来的复杂地宫。
即便能在黑暗无光的情况下看到东西，陈震也无法在如此复杂的地下结构中辨认方向。
再这样一个人工打造的地底世界里，一旦迷失方向，最终的结局只能是在饥饿和脱水中陷入死亡，不管你的修为有多高。
“别说话！”猫突然喊了一声。
陈震被它吓了一跳：“我没说话啊。”
“我觉得你想说！”
猫一脸烦闷地说道：
“残魂已经消散得连渣都不剩了，我现在完全是凭自己的记忆在找路，你千万别打搅我，万一我被你吓一跳选错了路，咱俩都得困死在这儿！”
陈震瞪了猫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算了，不和它一般计较，谁让它是个畜牲呢。
他知道，猫一旦感到紧张，就会变得话特别多，它会用说法的方式来宣泄自己的紧张。
这次猫突然开口，说明它感应到了什么危险。
这么一想，陈震也跟着小心起来，一边走，一边沉炼心神，在丹田处凝炼出一口真炁，以备不时之需。
哒、哒、哒、哒……
又走了没多久，黑暗中再次传来软物撞击地的闷响。
这一次声源离陈震已经很近了，他明确地判断出，那是人类赤着双脚在隧道里走动的声音。
脚步声就来自于左前方的一条岔路口，此时它正慢慢朝陈震和猫所在的位置接近。
猫竖着耳朵听了一阵，旋即便调转方向，躲进了旁边的一个拐角处，陈震也紧随猫的步伐，侧身躲了进去。
片刻，左前方的岔路里浮现出了一抹黄色光晕。
渐渐地，这道黄色光晕变得越来越明亮，一个男人举着火把，从岔路深处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此时他和陈震大概相距三四十米的距离，火光无法蔓延到陈震的位置，却能将男人的样子十分完整地勾勒出来。
对方的年纪大约在五十多岁，皮包骨头的消瘦身躯上缠满了手指粗的荆棘条。
棘刺穿透薄薄的衣服，扎破了裹在衣服里的皮肉，衣裤表面布满了干涸的血点，在男人的眼睛上，还绑着一条深黑色的眼罩，上面用白色颜料绘制出了符文样的图案。
陈震观察了男人一会儿，总觉得这个人应该不是瞎子，如果他是瞎子，为什么要点一支火把呢？
这个人之所以将眼睛蒙住，似乎是在进行某种奇怪的仪式。
“坏了，这家伙被法则缠上了！”
猫闷闷嘀咕了一声，它的声音非常小，陈震离它这么近，也只能听清一个大概，但他却能明显感觉到猫在紧张。
猫的身体，正剧烈地颤抖着。
就在这时，岔路里的男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难不成，他听到了猫的声音？
陈震不敢托大，立即端起双刀，做好迎战的准备。
但男人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奔过来，下一刻，他战战兢兢地俯下身来，将火把放在地上，而后跪在地上，朝着正前方匍匐叩首。
那副样子，像是在朝拜什么东西。
也就在男人第三次将额头磕在地面上的时候，陈震突然心中一紧。
他又一次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异样感。
仿佛一个足以威胁到自己，但又并不致命的可怕事物，正在不远处无声凝视着自己。
恐怖，但又不是特别恐怖。
令人胆寒，却又没到浑身上下寒毛倒立的程度。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充满了沉闷气息的恐惧感，反而比绝望情绪下的极端恐怖更加让人难受。
陈震甚至可以非常清楚地感觉到，这份恐惧感的源头，就位于男人身后不远的地方，它无形无色，看不见摸不着，可陈震就是能感应到它的存在。
男人匍匐在地，不断朝陈震所在的方向叩拜着，叩拜着，而那股恐怖气息的源头已经慢慢绕到了男人面前。
紧接着，陈震就看到男人被抹杀了。
对，抹杀了！
在陈震的视野中，他是先看到男人的大腿突然消失，整个上半身悬停在了半空中，紧接着，男人的上半身也开始消失，那就像是用橡皮擦掉铅笔的痕迹一样，从腰部开始，将男人一下、一下、一下地从这个世界上擦掉了。
整个过程非常迅速，前后只有零点几秒的时间。
地面上的火把安静地燃烧着，男人彻底消失无踪，仿佛这世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一个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蛋白质被烧焦的糊臭味。
又过了几秒钟，萦绕在陈震心中的异样感才终于散去。
危险已经远去。
猫惊恐地缩成一团，靠在陈震脚边不停地发抖。
陈震用刀背碰了碰它：“你还好吧？”
过了很久，猫才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一点……都……不好。”
它强压着心里的恐惧，避免自己的声音颤抖起来。
陈震拎起猫，将它到自己的肩膀上：“还记得路怎么走吗？”
“记得，咱们就快到了。”猫终于稍微镇定了一点，声调也跟着平稳下来：“接下来你可要小心了，内景的核心区域，很可能……很可能是蛰民的聚居地。”
“指路吧，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