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梦境深处
梦中的世界无比朦胧，比雾气笼罩下的小区还要朦胧，陈震眯着眼睛朝附近扫视，他看到了几个飘浮在空中的模糊菱形，不远处，一个白色的小身影正朝他跑来。
陈震猛地一个激灵，挺身坐了起来。
视野立刻变得清晰起来，远处那些不断浮动的菱形，其实是一片片刻满甲骨文的龟甲，而此时朝他奔来的白色身影，就是那个白衣白发的小男孩。
陈震非常清楚地知道这是梦，但同时他的思绪又无比清醒，比没睡觉的时候还要清醒。
男孩来到陈震身边，从袖口里抽出这片龟甲，放在黑暗无光的地面上。
“你是谁？”陈震问男孩。
男孩盯着陈震的眼睛，一脸认真地回应：“石蛊。”
这一次从他口中发出来的，不再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而是真正的小孩的声音，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他都说得无比认真，仿佛要将“石蛊”这两个字深深刻进陈震的脑海里。
“你在我梦里？”陈震又问。
男孩很用力地思考了一阵，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想着想着，表情就变得呆呆的，好像是走神了。
陈震试着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这才回过神来，指指地上的龟甲：“大巫，读书！”
“大巫？是在叫我吗？”陈震指指自己。
男孩点点头，之后便翘起了脚，伸长脖子朝陈震身后看。
起初陈震还以为他要寻找什么东西，没想到下一刻男孩就绕到了他背后，揪着他的衣服，踩着他的腰带，“嘿哈、嘿哈”地爬上了他的肩膀，然后就用小手抱住他的脑袋，迷迷糊糊睡着了。
听着男孩的呼噜声变得越来越均匀，越来越平缓，陈震心中一片茫然。
这是哪，他在干啥，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愤而起身，将孩子甩下身来？别闹了，这小不点看似人畜无害，可他上次只是触碰到了陈震，就差点让陈震背过气去，万一他大发雷霆，弄不好陈震就再也别想醒过来了。
况且，自刚才看到白童的那一刻开始，陈震就没有从这孩子身上感觉到压力，反而有种很亲切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看到了一个从小跟着自己长大，和自己关系特别亲的小侄子或者小外甥。
沉思良久，陈震终于还是决定遵从好奇心的驱使，捡起了地上的龟甲。
他确实很想看看这两片龟甲上到底写了什么。
两幅甲片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甲骨文，这些文字的排版异常散乱，不知从何而起，不知到何而终，不知道哪些文字可以构造出一句可读的话语。
陈震原本是不认识甲骨文的。
现在他依然不认识。
但就像第一次听男孩说话时一样，他在完全不清楚每一个文字符号到底代表什么的情况下，竟诡异地看懂了龟甲上的所有内容。
天为乾，地为坤，乾动而坤定，乾易而坤随，斯以意乾，身固而成坤，坤随乾动，力为意使……
定神壮炁，壮而和神，盈上腑，充中腑，清下腑……
法常变，炁不变，炁定六靡，以一法通万法，以无法为有法……
陈震甚至都不太确定，浮现在他脑海中的这些信息，到底是不是来自于龟甲。
即便龟甲上的文字很小，但全篇数下来，撑死也就百十来字，可陈震从中领略出的信息，却足以构建出一篇大几千字的长文了。
另外，陈震也很难给这些信息做出一个界定，它到底是一篇学术论著，还是一部功法秘籍，亦或是一部异述杂谈，又或者三者兼有之？
随着注意力在龟甲上停留，陈震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精、气、神正自发调动起来，以某种特殊的规律缓缓运转着，它们在精神世界的深处归合为一，如有一颗温热的火种烘炙着血管和内分泌腺，在这个过程中，筋骨和意念变得越来越壮。
对，“壮”。
不是变得更有力，也不是变得更聪明，而是变壮，是变得越来越扎实，越来越敦厚，越来越雄浑。
这样的感觉异常美好，充满了温煦的幸福感。
这种幸福感形成了一种正面的增益，让陈震变得更加专注，更容易摄取龟甲带给他的种种知识。
直到陈震将两张龟甲上的文字全部看完，这股幸福感才徐徐消散，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疲惫，他感觉全身的骨头和肌肉都因酸痛而颤动起来，脑力也像被抽空了一养，思考能力急速下降。
疲惫，吞骨噬髓的疲惫。
陈震在梦中闭上了眼睛，试图休息一会儿，却没想到闭眼的一瞬间，他就被这股疲惫彻底裹挟，竟于梦境之中再次沉睡过去。
……
……
月的光芒在梦境最深处复苏，疲惫如潮汐般消退，肉身开始重塑……
……
……
陈震睁开眼的时候，冬姐和狐狸不在屋里，疯子也不知去向，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揉了揉太阳穴，从床上坐了起来。
此刻的他还是有点神智索然，他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两个月，这场沉睡仿佛跨越了无限长的时间长河，长到可以让无数文明自然覆灭，又让无数文明涅槃重生。
就这么在床上呆坐了很久，陈震终于长长舒一口浊气，算是彻底回过神来了。
随后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屋子里确实只有他一个人，但房门上缠了好几圈铁链，想出去是不可能的，自己的尖头钢筋也不知去向，估计是被冬姐他们没收了。
他叹一口气，翻身下了床，举步朝厨房走去。
从昨天到现在粒米未进，陈震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相比于饿，强烈的口渴更让他感到难受，再不尽快补充水分，他担心自己会出现脱水的症状。
来到木门前，伸出一只手，缓缓将门推开。
一股空气清新剂的香味立即顺着门缝铺面而来，陈震一眼看到了摆放在灶台上的玻璃缸，里面装满了清水，缸底还压了张字条，上面写着：“凉开水，可放心饮用，厨房里有饭。”
木门后的这间屋子并不是厨房，而是一个自带灶台的开水间，屋子尽头还有一道门，陈震闻到了从那里飘过来的饭香味。
他来到灶台前，双手抱起水缸，一边控制着速度慢慢喝水，一边循着饭香，朝开水间深处走去。
几口水喝下去，嗓子润了不少，先前因为过分口渴而被锁死的思维也重新活跃起来，陈震这才发现，睡了一觉起来，自己的身体明显变轻盈了。
人只有在力气突然变大，或者重力突然减轻的情况下，才会有这种身体变轻，仿佛整个世界都处于半失重状态的感觉，另外，他还隐约感觉到有股热流五脏六腑间缓缓川流，通透、温暖，随着它一遍遍游走于脏腑内外，陈震感觉此刻的自己正如同一棵蓬勃大树，浑身上下不断释放出狂放的生命气息。
梦中的两片龟甲上，好像确实记载了疏通脏腑气机、强化筋骨的内容。
难道说，那根本不是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