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垂危
星幕低垂,银月如刀。
苍白的月光笼罩着冰冷的庭院,院中高大的橡树在风中摆动着枝条,如同张牙舞爪的幽灵,夏日的昆虫在阴暗的墙角窃窃私语,仿佛在编制着一个又一个的阴谋诡计。
“山姆……”从宴会厅中惊魂一幕到现在,娜塔莉就一直死死攥着山姆威尔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琼恩大人……不会有事吧?”
山姆威尔拍了拍小姑娘的手,安慰道:“放心吧。吉尔莫学士的颈链上有三枚白银打造的链环,以他的医学造诣,必定能治愈琼恩大人。”
话虽这样说,但实际上,山姆威尔心里很清楚,琼恩·艾林怕是救不回来了。
“小指头”培提尔·贝里席不会给这位老公爵活命的机会。
是的,从琼恩·艾林吐血倒地的那一刻起,山姆威尔就已经锁定了培提尔是这次阴谋的幕后真凶。
而不是众人眼中最有嫌疑的奥柏伦亲王。
原著中,就是“小指头”培提尔·贝里席唆使他的秘密情人——公爵夫人,莱莎·徒利,下毒暗杀了自己的丈夫。
只不过,那事发生在差不多一年后,当琼恩公爵从那本书中找到王后瑟曦·兰尼斯特出轨的真正铁证时,“小指头”才动的手。
并顺势将罪名栽赃给兰尼斯特家族,从而引爆了西境与北境的矛盾,搅乱七国局势。
现在的情形,除了时间提前,形势竟如此得相似。
只是背锅的人,从兰尼斯特家族,换成了马泰尔家族。
其实就算没有奥柏伦亲王那通作秀表演,他也会成为第一嫌疑人。毕竟他可是“红毒蛇”,凶名在外,又刚好跟琼恩公爵有旧怨,简直是绝佳的替罪羊。
而现在,他自己为了谈判耍花招作死,再加上宴会上莱莎夫人对着奥柏伦亲王的那一通怒吼指责,直接让所有人都认定了他就是凶手。
这口锅,奥柏伦亲王简直想甩都甩不掉。
估计也就只有山姆威尔一个人知道他的无辜了。
但山姆威尔无法帮他辩解。
因为没有证据。
而且“小指头”藏得太深,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到他。
从他以财务大臣勘查银矿的名义来到鹰嘴屿时,恐怕就已经开始为了今日的这一幕结局搭台选角了。
舞台上的第一个角色当然就是山姆威尔。
培提尔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目的,还特意用铸币假账来掩饰。
虽说山姆威尔因为熟知此人的真面目,已经猜到培提尔居心不良,也猜到他是为了挑动河湾与多恩的纷争,可即便如此,山姆威尔依然无法摆脱这位阴谋家的算计和掌控,一步步走入他搭好的舞台中央。
还有乌瑞克·沙德、亚莲恩·马泰尔、蓝道·塔利、阿勒肯·佛罗伦……这些人又何尝不是一样。
等到舞台搭建完毕,就轮到真正的主角琼恩·艾林上场了。
还有最终的“大反派”奥柏伦·马泰尔。
当然,小指头不是神,他无法精确掌控一切。
但他也不需要精确掌控一切。
故事的过程可能会有所偏差,但结局却是注定的。
有莱莎·徒利这枚棋子在,琼恩·艾林必死。
培提尔只是在为他的死搭建一个舞台。
一个能够洗脱自己杀人嫌疑,并将琼恩之死的影响最大化的舞台。
不得不说,他确实成功了。
现在奥柏伦·马泰尔成了杀人凶手,而且,琼恩·艾林一死,河湾与多恩之间的紧张局势立刻就会火上添油,加剧恶化。
甚至整个七国的稳定局面,都可能会因此而摇摇欲坠。
“山姆。”蓝道伯爵走过来,打断了山姆威尔的思绪。
“父亲。”
蓝道伯爵凑近一步,低声道:
“现在这种情况,我必须跟角陵的军队在一起。还有你舅舅也必须去召集亮水城的军队。我们走后,你在这里盯住奥柏伦·马泰尔,千万不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知道了吗?”
山姆威尔明白,父亲是担心马泰尔家族还有后招。
但他知道,奥柏伦有个屁的后招,这条“红毒蛇”现在才是最懵的那个。
不过,山姆威尔还真没法跟父亲解释,便也只能默默点头。
觉察到蓝道伯爵一行人的离去,奥柏伦亲王忍不住投来了目光。
“红毒蛇”这会儿已经被彻底缴械,铠甲全脱了,长矛也被收走了,孤身一人赤手空拳被艾林家族的十几个侍卫团团围住。
不过,他倒是面无惧色,扯着嗓子喊道:
“喂,河湾人,伱们没必要调动军队,我真是一个人一杆矛来星坠城的,最多还有个笨蛋侍从,他被我丢在酒馆了。还有,琼恩公爵突然咳血我也很遗憾,但此事真的与我无光,我敢以烈阳、长戟、七神之名发誓。”
“闭嘴!红毒蛇!”一位艾林家族骑士怒道,“你最好向七神祈祷公爵大人安然无恙,否则,我们必定要让你陪葬!”
“那你们就抓不住毒害琼恩公爵的真凶了。”
“真凶不就是你!”
“我说了,我没有……”
“叔叔!”亚莲恩公主都忍不住开口劝道,“别说了。”
奥柏伦亲王难以置信道:“连你也觉得是我?”
“不。”亚莲恩公主摇摇头,但语气却没有那么坚定,“我只是觉得现在我们还是应该先等学士的消息,或许公爵大人只是一路奔波过于劳累才……咳血了呢。”
“琼恩大人之前从未咳过血!”艾林家族骑士驳斥道,“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奥柏伦亲王提醒道:“但他毕竟七十多岁了。”
“叔叔!”亚莲恩公主此时真的想把自己叔叔的嘴给封上。
奥柏伦亲王无奈地叹息一声,也只好闭嘴。
他也没想到,原本自己为了在谈判桌上显得强硬一点,才故意搞出的表演,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诸神啊!他忍不住暗自想着,你们真就这样喜欢捉弄世人?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奥柏伦亲王的腹诽,诸神终于给出了裁决。
只见紧闭的房门打开,吉尔莫学士满脸沉重地走了出来。
“公爵大人怎么样了?”
面对一道道紧张注视的目光,吉尔莫学士叹息一声,摇摇头:
“诸神愿意留给公爵大人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
现场一片哗然。
吉尔莫学士只得竭力让众人安静下来,道:
“诸位大人,请进屋,公爵大人还有事要交代。”
“好!”河湾贵族们纷纷进了屋。
亚莲恩公主在征求侍卫的允许后,也走了进去。
而奥柏伦亲王刚想迈步上前,就遭到了河湾骑士们的阻拦。
吉尔莫学士却道:“公爵大人特意说了,请奥柏伦亲王也进来。”
听到学士此言,一众骑士纷纷面露不解之色。
但他们也不敢违背公爵的意愿,只好让开道路。
“看来他的脑子还算清醒……”奥柏伦亲王低声嘟囔了一句,见艾林家族的骑士又要发飙,他连忙闭上嘴,大步走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