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关陇李氏
李丘骆，穿过那曲径通幽的石阶，眼前豁然开朗。
拱桥之上，瀑布仿佛从天际垂直而下，发出轰隆隆水声，让他感到有些耳鸣。
每次来后山见老祖宗，他总显得很忐忑。这位隐世多年的李氏家主，给人一种超出寻常的压迫感。
自己执掌李家外事以来，先后觐见三次家主，但似乎从未见到他真实容貌，每次只敢默默的低着头，闻听家主的训示。
穿过瀑布，往上攀爬约有三里，看到后山山顶，赫然矗立着一块巍峨的牌匾，上面写着李氏宗祠四个苍劲有力的烫金大字。
行至匾额之下，近处有座用青石砌成的四合院，院门虚掩，两位童子正在清扫着积雪。
祠堂大殿内，青烟寥寥，如人间仙境，一位白发魁梧老者，正背对着院门，盘膝而坐于蒲团之上。
正对着的，则是一座高达三丈的真武大帝雕像，雕像雕刻的栩栩如生，犹如天神下凡。
李丘骆走到堂前，赶忙双膝跪地，重重的连磕三个响头，沉声道：“老祖宗，玄孙给您来请安了！”
白发老者身体纹丝未动，只是鼻腔里发出苍老的“嗯”字。
李丘骆一时有些尴尬，不知是继续跪在冰冷的石面上，还是该站起来。
片刻之后，老者缓缓说了声：“起来说话吧。”他才慢慢爬了起来，默默的站在一旁，躬身而立。
老者道：“山下又出了何事？”
李丘骆拱手道：“回老祖宗的话，前日与晋王商议黎阳一事已有结果，特来向老祖宗禀告。”
顺着那晚三人谈的谋划，李丘骆事无巨细诉说与老者知晓。
老者待他说完，沉默半晌，然后缓缓站起身子，转身看向李丘骆。
那苍老而幽深的眼眸内，如同一把锋锐无比的剑，让李丘骆不自觉有些透不过气，只好把身子躬的更低，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老者抬头看向天际，开口道：“这天下啊，是该改一改了啦，不然这朝堂，还是州郡尽是些沆瀣之事，污秽不堪！”
他迈步走出大殿，看着扫地童子道：“这俩小娃，让你等莫扫，莫扫，偏要扫，这太阳一出来，没几日就融化，何须多此一举！”
两位童子停下忙碌，看了看白发虚张的老者，似乎觉得他有点无事生非，不约而同摇摇头，不去理会，又自顾自埋头扫雪。
老者叹气道：“咱们这李家，伺候了姬氏近两百年，就如同这扫雪童子，没有个功劳也有苦劳。
那姬家皇帝想就这么想，把我李家扫地出门？非我无情，皆因他无义啊！
真是太不自量力了，让他在草原上，就如同这雪一样消失，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李丘骆点点头，赞道：“有老祖宗坐镇，咱们李氏当能兴盛千秋万代。”
老者呵呵道：“狗屁的千秋万代，看你们这些后辈，就没生个有种的，尽只想着如何保住这两亩三分地，这李家迟早会断送在你等手中！”
李丘骆闻言，心中一动，老祖宗此话，似乎话中有话，莫非他有其他谋划？
心中如此想，口中却道：“老祖宗训的极是，咱们晚辈不敢与老祖宗比肩日月之辉！”
老者转身又盯了他一眼，说道：“老夫若让你做这天下皇帝，你可敢？”
李丘骆赶忙跪地道：“老祖宗，老祖宗，丘骆可不曾有此大逆之思！您......”说完满脸惊恐，伏地不起！
老者鼻腔哼哼两声，说道：“就这点出息？还不如那姬家二郎！如此胆小怯懦，真让老夫失望，赶紧滚吧。”
“老祖宗您误会了，玄孙非无鴻鸬大志之人，只是您老忽然说起，我一下子没了主意。还请老祖宗息怒！”
说完，就听地面咚咚咚，传来闷响，李丘骆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隐隐的溢出血丝。
老者也不看跪地不起的李丘骆，自顾自说道：“这江山，没道理让他姬家一直坐下去。
咱们机关算尽，借蛮人之手杀了姬家那皇帝，还有那什么魏无忌，哼哼，是图个什么，你用脑子好好想想。
如今乱象已现，只有乱起来，才可趁机取代姬氏，咱们李家也去黎阳尝一尝坐上龙椅的滋味！”
李丘骆抬起头，望着老者的背影，怔怔入神，仿佛看到自己身穿黄金龙袍，在万人的拥护下。
受天下朝拜的景致，一时如着了魔般，竟未听到老者外说了些什么。
老者顿了顿，又开口道：“这姬家老三就是咱们手中的一枚棋子，要不断勾起他的野心，借他的手，把那些挡路之人统统杀光。
所以不管他要钱、要粮、要兵还是要女人，统统满足他，要啥给啥。
那个去兖州的姬家老六，据说文功武治，优胜他大哥，既然来了北边，就不要在让他活着黎阳了，不然将来必成大患。
你即刻下山，书信给勃额苏，让他务必出兵，威逼兖关，寻个机会替我除掉此子。告诉他，欠李家的债是要还的，这么做算是他支付的利息而已！
至于中原之事，暂且按你的谋划行事，只不过李家不做这出头鸟，可以让白家那心忧天下的大才子，吃这只螃蟹。
你把姬阔写的罪己诏悄悄送到西疆，交给他，老夫推测，他定会让这把熊熊烈火烧起来。
黎阳的姬家二郎，莫要轻易让他坐上这皇帝之位，不然以后让他挪下屁股，估计会哭爹喊娘。
杀不死也要让他成为孤家寡人，人死的七七八八，咱们李家才可稳操胜券，为这盘棋局收官！”
李丘骆想不到这位不知活了多久的老头，竟有如此的野心，更为其中谋划暗暗吃惊。
原来这天下大势，在他眼里，不过尔尔，如同棋盘落子般轻松写意，老谋深算近似妖，也不过如此吧。
他赶忙重重点头，说道：“一切听从老祖宗安排，玄孙这就下山着手去办！”
老者嗯了声，也不再理会他。理了理衣袍，又坐回真武大帝的雕像前，打坐不语。
李丘骆向着背影躬了躬身，转身径直离开了这个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