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９章：王妍进城

人，一出世，就被各种要求和规矩包围着、束缚着，到了成年，也没几个活出自己的样。

　　叼着一根烟行走江湖，提着一壶酒浪迹天涯，想的人多，做的人极少，能做成的，至今没看到。

　　县大院的李二海，自有个性，但也感觉到身上有千丝万缕，缠心绕意，终不能心猿意马，踏歌而行。

　　第二天早上，李二海再去食堂吃饭，迎接他的目光，又都变成了羡慕、敬畏，各色人等，纷纷热情地打着招呼，就连打饭排队都有人让着了，当然，李二海是不会破坏这些规矩的。

　　李二海心想，难道这里的人都是变色龙吗？

　　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靠窗的位子，边吃边看着外边，盼望着一个人也来吃饭。

　　工作还没有半年，已经坐过两次过山车了，虽说有惊无险，但也是让人感慨万千。

　　雨骤，打不湿鸭子的翅膀；风狂，吹不灭萤火之光。

　　喝着稀饭，心里想着人生。他自嘲道：花无百日好，天无百日晴，万事只求半称心吧。

　　在办公室厮守了一天，没有什么事。

　　晚上又接到了几个邀约电话，但李二海没有心情，便全部推掉了。他心里想，这些饭以后少吃，没几个是真心的。看来要交几个真心朋友，有空就聚一聚，那才是神仙。

　　不想去堂吃，便转身出了大院，准备去街上找个小吃。

　　转了好久，在水井坊找到了一家金陵鸭血粉丝，这个是李二海读大学时在省城最喜欢吃的，价格又便宜，一大碗才五元。

　　进了店，看到里边装潢一般，跟省城那些店不好比，不过干净得很，这一点很对李二海的眼。吃饭的地方，首先要的一个就是干净，客人吃起来放心。

　　要了一碗牛杂鸭血粉丝，几分钟就好了。

　　看着服务员端过来，李二海的口水都要淌出来了。没办法，他就好这一口。

　　人的味蕾是个奇怪的东西，东西好不好吃，你说了不算，它尝了才定，十个人就可能有十种味蕾，你说好吃的，别人可能难以下咽。因此，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美食，只不过有你喜欢的食物罢了。

　　喜欢的，就是好的，食物如此，人亦如此，所以才有“情人眼里出西施”一说。

　　反正晚上没事，李二海并不急着一口气吃完，他去厅堂角上，慢条斯理地搞了几个免费小酱菜，开始慢慢地品尝面前这碗在他看来是美味的鸭血粉丝。

　　一个人，一个座，一碗粉丝，也是一个情调。

　　不知什么时候，有个漂亮的女孩子站到了点菜口，扎着一个马尾辫，一件大红紧身羽绒服。

　　李二海抬头看到背影的时候，怎么看怎么眼熟。

　　王妍？对，肯定是王妍。

　　李二海不自觉地就站起来了，走到那女孩身边，伸头一望，不是王妍是谁。

　　“王妍，真的是你啊。”

　　王妍闻声就知道是李二海，欣喜地转过头来：“二海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接了自己那份最普通的鸭血粉丝，跟着李二海到了他的位子对面坐下。

　　王妍有点不好意思，脸上微红。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自己的初恋，自己心目中的女神，也是自己仍然日思夜想的王妍，李二海有点小激动。

　　倒是王妍打破了二人间短时间的沉默：“二海哥，听说你当了大干部，咋还来这种小店吃饭呢？”

　　李二海心想：什么大干部，不过一个小秘书而已。可他哪里知道，在别人看来，县高官的跟屁虫，有时候就是无冕之王，尤其在李二海的老家，听说他当上了县高官的秘书，都在传，说他以后一定会飞黄腾达，在丰南村，乡亲们认为李二海要比镇里书记镇长还要厉害。

　　就连村支书王炳开、前任村主任王大奎也是这样认为的。

　　李二海笑着说：“王妍，哪有象你说的那样，我只不过是个给书记提包的，没那么玄乎。”

　　王妍低着头很精细地吃着东西。李二海心想：是不是好看的女孩子都是这样吃饭的呢？

　　“你咋到县城来了？这么晚了咋还不回家？”忍不住好奇，李二海终于开口问起来。

　　”二海哥，我来县城好多天了，就在这对面，你看，那个海妍服装店就是我开的。”王妍说这话的时候都没有抬头。

　　李二海一听就听出问题来了:海妍服装店？不就是自己和王妍的名字合体吗？

　　难怪这丫头不好意思抬头。

　　说实话，李二海心里一直有王妍，一般情况下，初恋是刻骨铭心的，没几个人能轻易释怀。毕竟在那个青春朦胧期，爱一个人才是最纯朴的，不带一丝杂念。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去找我？”李二海口气有点严厉，但王妍却听出了暖暖的爱意，表面是责备，实质情愫满满。

　　“来了快一个月了，要找门面，要办手续，要装修，要进货，太忙了，实在是转不开身。”王妍抬了点头，偷偷瞟了李二海一眼，小声地说。

　　李二海明白，这王妍是追着自己来了，看那个店名，什么都清楚了。

　　可她来了又不找自己帮忙，一个女孩子，一个基本没怎么进过城的女孩子，虽是开了个不大的门店，但各种繁杂的事情是一样的，很烦人的。

　　一种怜香惜玉悄然涌上心头。

　　李二海一把抓住王妍的手，带到桌子中间。

　　从来还没有被男人这样抓过手，王妍身子一颤，触电一般，脸腾地红得象个晚霞。

　　“二海哥，这里有好多人呢。”王妍边挣脱边害羞地说，头压得低低的，巴不得这里有个地缝，好让她钻进去。

　　山里的姑娘，就是纯得透彻，就是纯得含羞草一般，让人百般爱怜。

　　李二海好象回到了初中时代，那个时候，脑袋里每天都装着王妍，没看到她的时候，无限渴望她能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只要能见到她，哪怕只是远远地一暼，心里也似蜜一样甜。

　　一个现实生活中的少年维特之烦恼。

　　终于有一天，按捺不住自己火热澎湃的思念，一封情书悄悄地塞进了王妍的书包。那几天，李二海吃不好，睡不香，他在等着鸿雁传书。

　　然而，一切都没有发生，那封信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为此，李二海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开始怀疑人生。

　　其实，就是一个毛头小子，那时懂什么人生？

　　现在看到王妍都成人了，还是这么差答答，李二海似乎明白了当时的情形：不是王妍不喜欢自己，是她不敢外露自己的感情，情窦初开又怎么样？

　　越是这样，李二海越是喜欢她。

　　李二海开始原谅王妍，心里竟然更加爱她了。

　　李二海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便放下筷子，双手托着双腮，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王妍，好像欣赏着人生中最精彩的一幅作品。

　　越是这样，王妍越是不好意思，头几乎都坑到碗里去了。

　　“二海哥，我吃完了，走吧。”王妍说。

　　李二海一看，她碗里剩下的有三分之二，心想，女孩子都吃得这么少吗？

　　于是他说：“王妍，我不着急，你才吃了一点，再吃点吧。”

　　王妍站起身，表情认真地说：“我真吃饱了。走吧。”

　　李二海跟着王妍，到了她店里看看。

　　店并不大，有个三十几平方，装修很简单，但李二海觉得很有情调，给人以温馨的感觉。架子上衣服也不多，但却有款，一眼便看出，王妍走的是小资路线。

　　说话间，就有几个打扮入时的少妇进来探店，一个多小时里，竟然成交了四五笔。

　　看上去，王妍平时少言寡语，没想到做起生意来却能说会道，察言观色也很到位。这倒是李二海没想到的。

　　一直待到近十点钟，李二海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临走的时候，李二海竟然觉得有了家的感觉。

　　人，如果有了爱，那爱人在哪，其实家就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