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０３章 一念
此一声好似惊雷，让目不转睛各自盯着墙壁上，那被蚕丝般的茧裹住，只露出熟悉脑袋瓜的林道长以及止情小师傅，同时转过了脸庞。
皆看向正中那位端坐闭目，一身袈裟的师太。师太身带明光，看之如菩萨降临。
且其面容姣美，不着岁月痕迹，端庄脱尘，打坐于莲花台上。
此房间也是隐隐雾气萦绕，颇有仙家洞府之感。
但沈羽却高度警惕，因为他是个修行者，而且是个剑修。
他有点……胆寒。
林道长见之，猛然一惊：“沈公子，这位……女菩萨究竟是谁？
她——似乎还活着啊。”
沈羽道：“不是还，是一直活着呢。”
止情小师傅不由地睁大眼睛使劲端详，猛然惊叫：“忘苦师祖！”
转而赶紧行佛礼，低头自责：“师祖恕罪，师祖恕罪，弟子大声，冒犯您了。”
“师祖？”
“师祖！”
沈羽和林道长异口同声。
沈羽皱眉，一副不大相信模样。林道长则觉事有蹊跷，偷偷把手放进随身包袱。
止情小师傅忙道：“是啊！我在静水庵的祠堂见过忘苦师祖的画像，就长得这般。
师祖近四十岁得道，创建静水庵，盖了佛塔，后专心悟道于此，传位自己的弟子。”
沈羽则笑道：“悟道？我看是在这里搞妖道。”
止情小师傅立刻摆手：“沈公子，你不要开玩笑了。
师祖潜心佛法，一心求佛，怎么会搞妖道呢？”
沈羽则眼眸趁机打量一下四周，见墙壁上贴着七个茧，伸出七个头颅。
长得各不一样，有肥女，有粗狂汉，有天仙，有干瘦男等，最后看到熟悉的好色猥琐脸。
‘甘兄。’
七个人皆沉睡了一般，但脸庞上血色越来越无，犹如失血过多的病人一般，脸色犹如发了黄的棉絮。
便正眼再一瞧那端坐尼姑，质问：“既然成佛，何须要抓七个普通人？还令他们如此生不如死。”
林道长也有心疑惑，只眼眸瞥向忘苦师太方向。
止情小师傅一副着急神情，既怕沈公子得罪了师祖，又担心师祖真的搞些邪魔歪道。
只用手儿搓着衣袖了事。
沈羽再问：“师太既然一心求佛，何苦折磨凡人呢？”
那明光顿闪烁一下，打坐的女师太也慢慢睁开了眼皮。
却无心看向侧方墙壁，只瞅正中。
缓而开口：“世人皆苦，而不自知。百年前大墨王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但其国民金钱至上，享乐主义盛行。贫尼出生之时，大墨方历第二世，百姓清苦，却民风淳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后人心沦丧，生活十倍优于之前，但男不正，女不端，一心只想把钱揽。道德二字不存在也，天下是非观亦可扭曲也。
贫尼游历四方，苦苦传播佛法，妄图消除人间的恶念，但多遭遇拒绝之词，以及讥讽之语。”
止情小师傅怯问：“所以……师祖就创立了静水庵？以教化世人对吗？”
忘苦师太微微点头：“贫尼苦寻救世良方无果，却发现世人喜欢崇拜偶像。
活的人，不如虚无缥缈的佛。
若是贫尼能够成佛，那世人必定相信贫尼的劝戒。”
止情小师傅道：“那师祖您真是伟大。”
沈羽则笑：“有何伟大？百年了，天下还不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的师祖也没有救那些战乱而死的百姓，也没有杀那些阴谋算计百姓的恶人。”
忘苦师祖淡淡道：“那是因为时机不成熟。贫尼如今功德即将圆满，便以静水庵为道场，永生成佛。
到时便能广交四方诸佛，以挽留人间。”
沈羽则道：“听你胡说！哼，既然你说世间有佛，那为何他们不救人间？
难道他们成佛前都是小人不成？
其他的不需要多言，放了这七个人再说，是不是你让清羞师太抓的？”
“好吃，贪婪，懒惰，色欲，傲慢，嫉妒，暴怒，此为人间恶之根源。”忘苦师祖又抬眸：“贫尼设立佛塔，必须要七个最符合条件的凡人作为祭品，方能开启黄泉之路。
你们既然能够来到贫尼的道场，相信已经走过那条路了吧。”
止情小师傅“啊”的惊讶：“原来刚才我们走过的真是十八层地狱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止情小师傅赶紧行佛礼，一副恐慌模样。
沈羽则不大相信，只道：“忘苦师太，佛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却为了成佛，杀七条人命。
我看你不像佛，倒像是魔。”
“胡说！”忘苦师祖突然大吼了一声，转而低头，摸摸自己的脸庞。
沈羽三人被这一声吼吓了一跳。
但沈羽马上镇静过来，仔细瞅着低头的忘苦师祖，猛然见其脸庞上似乎有白泥渣子掉落。
不由地一笑：“忘苦师祖，原来你还真是一尊泥菩萨。”
忘苦师祖突然一抬头，用手挡住掉落一点脸颊，冷眸瞅着沈羽：“小混蛋！你休要坏我修行。”
林道长也瞧的不对劲，低声道：“沈公子，这忘苦师祖不对头，按理说，她活了半年，已经一百四十岁左右。
纵然世间有如此长寿之人，但也没有如此不老之貌。
方见其脸庞掉落泥渣子，恐怕——
她已经逐渐魔化，变成了石头人。”
沈羽一听，顿时举剑挡住前方，更加警觉。
止情小师妹则不敢相信地又瞅了瞅忘苦师祖，见其一脸凶相，又难受地往沈羽身边低下头。
“老妖婆！赶紧放了这七个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沈羽斥一句。
忘苦师祖闭目养神一下，而后睁眼道：“毛头小子，也敢对贫尼说三道四。哼——
既然尔等不相信贫尼已经成佛，那贫尼且问你们方一路走来，所见如何？”
“不过区区幻境而已。”
沈羽道。
“那可有破解之法？”
忘苦师祖问。
沈羽一时语塞，心道：方开始之时，踏步悬空，此绝非文修之人制造的幻境。
再见诸地狱房间，又见夫人身影幻像，无炁物质的踪迹。
便不是阵法幻境。那岂不是……
林道长突然开口：“世上离奇的事多的很，莫非师太别有机关？”
“哗！”
忽然从三人面前的地面上升出一块石碑，见之上面刻有奇特文字，似汉字非汉字。
有一些上古文字的感觉。
“不认识。”沈羽俏皮一语。
止情小师傅看了看，也不大明白。
林道长拱手：“还请师太赐教！”
忘苦师祖突然嘴角一笑，些许得意，面相真与刚才见到的闭目菩萨，越来越远了。
其道：“不瞒你们，此乃仙人赐予贫尼的碑文，他们为我设置佛塔，赐我长生不老之身。
且赠给我一块碑文给贫尼参悟，说有朝一日，贫尼参悟出来了，那么便能解决自己的疑问。”
“仙人？”沈羽搂着长剑，笑了句：“师太，亏你还想普度人间，没想到连仙人这种谎话都信，八成你被人家给骗了。”
“胡说！不许对仙人不敬。”忘苦师祖怒斥。
沈羽道：“那师太参悟出了什么？不会就是抓七个人来当祭品吧？”
“哼！”忘苦师太又道：“贫尼一百年来一直参悟石碑，将其原封不动地竖立在我眼前，发现石碑上的七个文字，非常像几千年前的殇朝甲骨文。
便不停地揣摩其画的意思，知其乃讲的七种恶，是这些恶念困了世间。
如今，佛塔显灵，也证明了贫尼的参悟是对的。
贫尼最终还是成为了一尊佛。”
忽而。沈羽倒立，仔细瞅着石碑上的文字。
忘苦师祖哑然失笑，怒道：“混小子，你这是干什么？”
林道长也不解。
止情小师傅则劝：“沈公子，你这作何？对师祖会很不恭敬的。”
忽然。倒立着的沈羽缓缓读道：“念成佛，亦可為魔……”
刹那。
鸦雀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