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７１章 人鱼帝姬
在凌元河的下游，能够看到一座名叫格林斯特的城镇。河流尽头便是人鱼地宫的所在地。
宫殿的入口处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国王半身像。
整个图布里克海湾精致而神秘，仿佛是用乳白色的雾气编织而成，随时会消失不见。
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那是海神在深邃海底发出的声声叹息。
人鱼地宫倒置于海岸线以下，圣洁纯净，仿佛一朵藏于地底的白莲。有浮桥，有尖塔，也有一座座平民百姓住的平顶楼，与地表建筑无异。
自从萨鲁镇一别以后，露雅便被几位创世使者安置于此。
此时，她正在等待自己的母亲，王后。
没有窗户的大殿由七支巨大的枝状烛台照亮，悬吊在头顶上空。火焰在地宫灵力的作用下幽幽的向上浮动，经久不息，像是不小心弄在油画上的暖调色彩。
王后蓝色的眼睛像是星星一样冰冷而遥远，她缓步走进大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本名叫做“瑛”，曾经是人鱼族的灵使，但现在，是二世国王的王后，也是人鱼族现在除了族长以外地位最高的人。
晚餐在一片沉默之中进行。
身为女儿的露雅狼吞虎咽，使用刀叉的动作娴熟迅速，但切割下来的肉块很粗糙，着急送到嘴里。
另外一端的王后举止优雅，节制的饮酒，节制的食用盘中之物，举手投足非常有条理感。
银红色的烛火摇曳不止，窗外一片钴蓝色之中，偶尔游过几条鱼。
“举止优雅是帝女的本分。”
露雅轻轻放下叉子，说道：“母后有心情关心这些，为什么不关心一下女儿的伤？”
“身为帝女，不可说话刻薄。”瑛王后细眉未蹙。
露雅语气柔柔地说：“母后，多亏了几位创世使者前来相救，我若是晚走一步，就要死在萨鲁镇了！您......早就知道萨鲁镇要出事吧？”
“本后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找一个占星族的灵使？”
露雅迟疑片刻，正色道：“母亲，在女儿面前，您还是坦言说实话吧。”
瑛王后望着女儿那张倔强的小脸，叹了口气：“占星族掌握了太多秘密，若是再得到一位新灵使，对咱们还说，会是很大的麻烦。”
露雅的神情僵了一下，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王后不做声，过了半晌，眼角就垂下一滴眼泪来。她走上前来抱住露雅，颤声说道：“你这孩子，以后让我少操点心吧！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你让母亲怎么跟王上交代！”
露雅无奈地叹了口气，作为王后，母亲却从来不计较费雷尔王上的称谓。人前是父王，人后便是王上。
王上也好，父王也罢，但她不明白这之间的隔阂在哪。
一股无名的颓废和失落感涌了上来。她苦笑了一下，身体僵硬地迎接了这个拥抱。
“那个叫白涟舟的少年，现在到占星族去了吗？”
“有灵族帮助，他们的动作自然快些。莫妮卡和特蕾莎闹得不可开交，引来了灵族人，居然还有火灵师......”
“火灵师？”露雅的脸色一下变得有些不安，“谁把火灵师放进来的？难道是灵族......”
瑛王后冷哼一声，说道：“我看占星族那个新灵使，一肚子坏水，竟然能撺掇着灵族人跟我们作对，早晚自食其果。”
露雅一怔，心情却极其复杂，她万万没想到，母后竟然会不问前因后果，便认定萨鲁镇这前前后后都是白涟舟一人所为。
她私心是偏袒着外人的，此时不敢开口。
只听王后又道：“你那个姐姐......真是坏事做尽。居然私召了王统军去维奥莱特国境外绑人，这件事已经传回了国内，恐怕王上已经知道了。”
露雅心中一阵窃喜，早知道这个莫妮卡行事背信弃义，现在竟然为了捉出镇世决之主私自动用了王统军。
父王素来讨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样做事不讲分寸，即便莫妮卡是事成，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看。
她面上没露太多欣喜，只道：“可有人查到那个火灵师的身份？”
“这不难。”王后神情厌弃，“那个雇佣兵很有名，叫詹森·西塞尔，凯伦·西塞尔的儿子。”
露雅脸色一变，问道：“灵族人雇了他？凭什么？”
瑛王后没有接话，皱眉说道：“以后你不能再按照自己的性子办事了。这次的灵力波动原因尚不明确，你和莫妮卡伸手重伤，萨鲁镇的风波已经不在我们的掌控范围内了，去跟王上认个错吧。”
露雅毫不犹豫地回绝道：“我为什么要认错，明明是他们......”
“你是代表人鱼族行动的，还跟另外一位帝女发生冲突，错已至此！”
露雅欲言又止，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你觉得母后说的不对，是嘛？”
“没有，母后，我觉得我跟父王他......”露雅无奈地笑了笑，看不出内心真正的情绪，“我真的不想安心在王宫中做帝女，人鱼族灵使这个位置更适合我。”
“胡闹！从没见过那个人鱼族的儿女像你这样倔强的。”瑛王后的脸上略有怒意，旋即便稍稍收敛，“孩子，你永远都是最优秀的帝女，若是你再这般无理取闹，母亲会很为难。”
“我当然是，我肯定是！”露雅咬着下嘴唇，“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您一直让我迁就莫妮卡那样的人！她在王宫内外不留情面地羞辱我，您从来都不让我还嘴！您是王后，她母亲什么都不是，哪里比得上人鱼族高贵，凭什么让我处处让着她啊？”
“她年长于你，是长女，你自然需要礼让她半分。”
露雅撅着嘴，恼道：“您觉得我的灵力不如她吗？您觉得我不够格吗？”
“人鱼族千百年来的婚育是一成不变的，我们是全大陆最高贵的种族，在这片大陆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做到人鱼族族长那般对水灵术的登峰造极。你配得上任何人。”
“只有王室和神族结合，才能够产生灵力更强的后代。”
露雅气鼓鼓地拧着秀眉，不说话。这些话是母亲从小教到大的，这时候再拿出来提点自己，恐怕话中所指，便是提点她一年，别想着白涟舟那小子的事。
她神情幽怨地看着母亲，轻声道：“女儿知道了。”
“那个莫妮卡是人族所生，性子下贱些。”瑛王后轻轻抚了抚露雅的肩，微笑说道：“你的礼让会成为她飞扬跋扈的资本，这是好事。”
露雅有些踌躇，咬着牙齿，把怒气忍了下去。
“傻孩子，没人会喜欢一个盛气凌人的女子，王上也是。你要做最优秀的灵使，也要做一个最懂事的帝女，不可嚣张跋扈、胡作非为。”
露雅越听，越觉得胸口堵得难受。
“占星族究竟掌握着什么秘密，让您一定要杀了他们？”
“秘密要烂在肚子里，而不是一直跟它纠缠，露雅。”
“可我是人鱼族的灵使，我......”
王后眼睛中有微光闪烁，好看的面容上笼着一丝无奈：“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这些事情的，有可能是我们人鱼族灭门的一天，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占星族万劫不复的那一天......”
“母亲......”露雅浑身颤抖，竟然一时间觉得自己的母亲格外陌生，她幽蓝深邃的双眸里，有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决绝感。
瑛王后轻轻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着：
“帝国中的势力，哪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萨鲁镇一直是各大种族之的必争之地，与其争个你死我活，还不如让它做个中立的城市，这样总归对我们没害处。”
露雅听得出他话里有话，问道：“萨鲁镇的秘密，占星族知道，还是您知道？”
“有什么事是他们不知道的？”瑛王后反问道：“即便是溶魅不知道，帝国里可藏着些大人物呢......他们会不知道？”
“嗯。”
露雅轻轻应了一声，但心中对于“大人物”有些好奇。心里盘算着，那些人应该是比母后资历更老的前辈，遂顺应了她的意思。
“你回房间去吧。”瑛王后叹了口气，“侍从，送帝女回去。”
“母后，我想去圣朗德尔一趟。”露雅拒绝道。
“做什么？”
她幽怨地望着母亲，说道：“您总该放我去王宫中跟父亲见上一面。”
就在此时，瑛王后突然转过身来，寒声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是人鱼族的孩子，若是心里再装着别的事，就别再认我们人鱼族做母家！你若是心里再念着占星族那个小子，我这就差人取了他的命！”
露雅向后撤了两步，满眼恐惧地看着面前的王后，“母亲，您......这件事我若是不处理，难道要放任萨鲁镇的无辜百姓去死吗？”
“你是帝女，前面会由无数灵术师为你出生入死，事情不是你挑起来的， 灵兽也不是我们人鱼族的子民唤醒的，在这件事上，你着什么急？”
瑛王后仿佛瞬间变了一副面孔，怒道：“好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侍从，送帝女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