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发条猫（二）
“如果你说怪猫不会袭击我们，那我们安全了。你要说真正安全——你恐怕还不安全。”莱尔将魔杖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慢悠悠的说道。
格蕾塔的表情有些意外：“什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当然。”莱尔点点头。“你不会觉得城堡里出现这种怪物——”他指了指被合拢的门。“——是偶然情况吧？伊尔弗莫尼校内有一群恐怖的猫，专门吓夜不归寝的学生？”
面对咄咄逼人的莱尔，格蕾塔神色不安。
“我们来的时候非常安全，没有出现意外。可是自从你将铠甲损坏之后，诡异的风就突然刮起，怪猫随后出现。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约翰斯顿小姐?”
“我——”
少女哑口无言。
在平常，要是有人敢和她这么说话，格蕾塔马上就反驳回去，针锋相对，用更刻薄的话回击。她可不愿意被人质问。
可是，莱尔救了他，用铁甲咒保护她，还有刚刚在塔楼顶部的一幕……
格蕾塔不再说话，只用愣愣的眼神看着他。莱尔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到底，格蕾塔不是刻意为之。一个气冲冲的女孩，快速下楼，楼梯还年久失修……她弄坏铠甲是偶然情况，引来怪猫也是意外。
“不是故意的”，确实是绝好的理由，莱尔还怎么斥责她?
“格蕾塔，你最好还是躲一躲，或者快点回到雷鸟学院休息室。”莱尔诚恳地说道。“按照我的猜测，怪猫是你弄坏铠甲引来的。我们把门堵上，怪猫可能从另外一个方向飞过来。”
“我弄坏了铠甲？我看了，铠甲只是被撞开，没有碎裂。再说，撞碎铠甲不是能用魔法修复吗？”
振振有词的格蕾塔偶然抬头，对上莱尔严厉的眼神，立刻低头，小声说:“我知道了……”
少年颔首，说道:“很好。”
他站起身，旋转手电筒顶部，将电筒关闭。遮蔽月亮的乌云已经散去，明亮的月光顺着窗户照进来。少年活动手中的魔杖，银白色的原初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是风声？”格蕾塔疑惑地说道。仿佛是错觉，她听见城堡深处有风声刮起。
莱尔攥紧魔杖，他也听见风声，隐隐约约的声响正在渐渐变大。
“不能留在这里，我们快走。”莱尔简短地交代，顺手将格蕾塔搀起来。“我就假设你恢复好了，我们绝对不能留在原地!”
“可是朝什么方向跑?”
格蕾塔将莱尔问住。向城堡另一侧？谁知道新的怪猫是不是从另一侧出现的。打开大门跑回去?门对门还有猫怎么办?
他屏住呼吸，尝试安静下来，听风声的方向。
“莱尔，你能不能说句话？”
来不及懊恼格蕾塔打断他。莱尔猛然看向被他关闭的木门。他已经听见风声的方向。
在明亮的月光下，他们清楚的看见浑浊状物体在门缝中挤成一团，一点一点向外析出。
少年少女惊恐地对视一眼，不用多说，两人一起开始跑。
风声越来越大，吹得越来越急促——
嗖、嗖，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头顶飞翔。
莱尔回头，眼前是惊恐的一幕。
明亮的月光下，奇形怪状的猫顺着门缝挤过来，一条接着一条，近乎于首尾相连，在走廊顶部转圈。
它们盘旋在半空中，一圈一圈旋转——
“格蕾塔，格蕾塔！”莱尔伸手拦下少女，用他平生最快语速说话。
“拿起盾牌，帮我挡一挡，我一个人挡不住所有猫。”
“别想着跑，咱们跑不过它们！”
“我们可以借着地形躲避，就像刚才一样！”格蕾塔也大声说道，却没去取盾牌。“要找一个封闭空间，才能避免被猫追上。”
“我——”莱尔刚想开骂，眼角的余光扫到怪猫，怪猫们抬起利爪，准备飞扑。
该死，该死！
莱尔放弃使用魔杖，像躲避利箭一样卧倒，顺便将格蕾塔扑倒在地。他拆卸一块骑士铠甲的腿甲，作为盾牌挡在前方。
一只只怪猫嗖嗖落下来。有的从他们头顶飞过，有的一头撞在腿甲上被弹飞。
可是无论如何，怪猫的动作几乎一致。
它们落地，变形，整齐划一地甩动身体。八只怪猫几何般成长，变成十六只。
统一的透明皮毛，统一的空洞眼睛，统一的诡异指爪。怪猫们与前几次不同，也许是因为数量过多，它们刻意挑选位置，刚好将莱尔和格蕾塔围在正中间。
下一次……莱尔不敢想象下一次的怪猫袭击。他抬手看了看自己随便抓来的骑士腿甲，至少有四只猫撞在上面。
腿甲已经凹陷一大块，险些被击穿。
他不敢保证人体被怪猫打中会发生什么。显然，怪猫具有魔法效果。他不觉得会是钝击击中那么简单。
沉吟的莱尔迟迟没迈开步伐，他在心中筹划离开的方法。
十六只怪猫多归多，的确封锁了他们的位置。但是猫只是猫而已，这些怪猫不高也不大，他们一步就能跨过怪猫身体，走出包围圈。
按照莱尔的猜测，怪猫只在风声响起的时候才动。可是猜测也仅仅是猜测，谁知道真的会发生什么。
他一脚跨过去，将人体最脆弱的位置暴露给怪猫……他都不愿想了。
“好了。”格蕾塔挣脱莱尔。
“按照你的话，它们找的是我，对吧？”格蕾塔的言语似乎恢复了往日里的神气。
“我只要冲过去，把它们引开，事情不就解决了吗？是我撞坏了铠甲，怪猫找的是我。用不着把你牵扯进来。”
格蕾塔的言语颇有条理，听的莱尔不由得想欢呼雀跃。的确，他用不着为格蕾塔做这么多。
更何况，格蕾塔又不会被怪猫杀了。
仔细想想就知道。格蕾塔犯的错不算大：夜不归寝，大概能扣五十学院分，格蕾塔现在挣的分数就不止五十了。破坏一副装饰用铠甲，也许要加上“无意”两个字，可能会扣二十学院分，或许还要补偿修补费用。
如果格蕾塔钱不够，他完全可以代替她出这笔钱，就当弥补他的良心了。
想通这些，莱尔也没有生离死别的样子。他笑着说：“好吧，格蕾塔，一会儿可能有学院工作人员来，那我先回去了？我明天早上会去看你的，你想让我带点吃的吗？”
他随手将凹陷的铠甲扔掉。
凹陷的铠甲。
凹陷的、铠甲？
莱尔愣住了，看着地上坏到不成形状的骑士腿甲。
铠甲碎片。
这是他亲手从铠甲上拽下来，为了抵挡怪猫袭击而损坏的腿甲！
格蕾塔下塔楼时候不小心将铠甲撞倒，就能引发怪猫追杀。那他呢？引来怪老虎？
格蕾塔还能辩解自己是无意的，他怎么辩解？我手上封印的黑炎龙无法控制？
“我在和你开玩笑呢。”莱尔立刻说道，顺手揉了揉格蕾塔的脑袋，引来少女怒目而视。
“我不想现在和你吵架，咱们必须出去。”他不容置疑地说道。
莱尔面对怪猫群，迈开了第一步。
“格蕾塔，小心一点。我先试试跨过怪猫的身体它们会有什么反应。”
“我可以先试——”格蕾塔的话堵在嗓子里。莱尔一条腿已经跨过怪猫。
安全落地，没有踩到猫身上。
“你过来的时候小心它们的尾巴。”莱尔说道。他的另一条腿稳稳跟上。跨过怪猫群，莱尔立刻后退几步。
“它们的尾巴是透明的，一定要注意具体位置。”莱尔旋开肩膀的手电筒，照亮格蕾塔面前的猫。
不管乐意不乐意，他现在不得不帮助格蕾塔。他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有了手电筒的照射，格蕾塔也很快迈过怪猫。
现在，十六只猫眼神方向正好和他们相反。猫没有自动调整位置，仍然保留包围型，即使它们的包围对象已经出圈。
“有话不要说，现在是逃走的最好机会。”看着有话想说的格蕾塔，莱尔一句话将她堵住。
他们没有浪费时间。两人转过走廊，噔噔蹬蹬地下楼。
莱尔一边跑一边拿出手机，切到伊尔弗莫尼APP。他在刻意去背伊尔弗莫尼的地图，不过背的不完全。现在情况危急，显然不是回忆哪条路近的时候。
“夜间……夜间。”莱尔切换地图模式，将APP调到夜间版。“该死的兄弟会每日提示，还有什么广告……天呐！”
嘈杂的脚步声中，风声响起。
“它们又要来了！”莱尔不自禁骂了一句，他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他赶紧拽了下格蕾塔，带着她翻过一处陷阱板。
面前隐隐有微光出现。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莱尔明白了，是伊尔弗莫尼的巡夜人员，他们追过来了！
他带着格蕾塔转过一个拐角，如同做梦一般，突然听见一声低吼：“通通石化！”
“盔甲护身！”他快速抬起关节酸痛的手，堪堪挡下魔咒。
在走廊拐角处，立着三个穿着银灰色长袍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