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非我莫属
秦鹿径直进门，先喊了两声‘主子奶奶’。
秦可卿被他这样喊了，一双世外仙姝般的柔顺眼睛不住的晃。她知道秦鹿没有把她当过主子，她也没把秦鹿当成奴才，听起来就不太顺耳。
凤辣子倒是安生受了，笑问道：“在小厨房那边可好？”
“总归倒也自在。”秦鹿回道。
这时平儿从屋内走来，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内一个小盖钟。凤姐伸手准备接茶，听秦鹿这样回了，柔腻的手指尖儿颤了一下，扭头看秦可卿，指着秦鹿啐道：“瞧这厮满身贼气，也难怪能瞅着空儿，救了我家的可卿妹妹。”
秦可卿点头称是，心里加上一句：“是又贼又野。”
秦可卿觉得按照常理来讲，凤姐姐安排秦鹿进入小厨房，任哪一个奴才不觉得是被委以重任？这次来了，可不得告小厨房那边儿大大的黑状？
秦鹿却不这样，一个‘自在’带了过去，好像小厨房里没有任何腌臜的事情一样的了。
这怎么可能？
小厨房负责贾府主子们的伙食，一勺一碗的，随便擦过去都是油水。主子们都知道，只是无可奈何罢了。
毕竟，主子们也要吃饭的。谁也不想饭碗里被加了泥，捻了土，或是啐一口浓痰进去。这谁都检查不出，兀自感觉，也兀自恶心，全都没个办法。
凤辣子眯着眼睛看秦鹿，“你这厮倒是聪明狡猾了。”
秦鹿笑一笑，没有说话。
纵观贾府几百个奴才，宁公府一百多个，荣公府三百多个，都是仰仗主子们鼻息过活的。说好听了是报团取暖，说难听了就是欺上瞒下，诸多道道也就是求一个活得略微舒坦一点。
宝玉院、凤辣子院…主子们的院子里是一个团体，除了院子以外，主子们是一个，丫鬟们和小厮们也是另一个团体。他如果告小厨房的黑状，事情传扬出去，小丫鬟和小厮们怎么看他？
到了那一日，他只能仰仗凤辣子的威风，
自个儿，怕是半个人也差使不动了罢！
“凤辣子你又想坑人，这第三笔账，咱们又记下了！”
秦鹿笑得越发好看，差点赶上凤辣子笑起来的美艳风骚。
另外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准备回去连着‘凤辣子想给他当妈’、‘逼他哄宝哥儿’的两件事一起，全都用简体字记小本本上。
他记女人的仇有独特的办法。
“凤奶奶，您看这个，可还入得了眼儿？”
秦鹿把林红玉帮他写的‘小厨房统计表’递了过去。
凤辣子接过去看，本来无所谓的样子，看一眼就开始发怔，随后非常认真；秦可卿凑眼瞧了，一双美眸就不住的往秦鹿脸上溜，递过好些赞许的眼色。
“好东西啊！”凤辣子连忙进屋。
秦可卿跟着进去。等两位主子奶奶进去了，秦鹿才和平儿一起，快步跟进房间。
秦鹿看见门外錾铜钩上悬着大红撒花软帘，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红毡条，靠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与一个引枕，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宽长檀木书桌。全都是华丽奢侈的，但是排列简单，比贾宝玉的房里更加简洁。
他在旁边笑着等，和平儿使眼色打趣了一阵，怄得秦可卿不是滋味。
也难怪了，以秦鹿现在的情况，大丫鬟们也要把他看在眼里。他又会说话，懂人情，不卑躬屈膝，也不摆架子，可不是讨平儿这等大丫鬟的喜欢？
可怜秦可卿想起那天被秦鹿捏了一把，也不知道秦鹿是一时冲动，还是习惯成自然，对别的丫鬟们都是这样……
秦可卿一阵发怔，她是有相公的人。
那边凤辣子在书桌旁写写画画，硬是入了迷，一直写到日上三竿，只听远远有人笑声，这才回过神来。
发出笑声的是一二十妇人，衣裙窸窣，渐入堂屋，往那边屋内去了。又见两三个妇人，都捧着大漆捧盒，进这边来等候。平儿说了声‘摆饭’，两个妇人就抬了一张炕桌来，放在这边炕上。
桌上碗盘森列，鸡鸭鱼肉一应俱全。
凤辣子不搭理秦鹿，招呼秦可卿坐过来吃，略微动筷就道：“瞧这些格子物什，紧凑、简明、醒目，系统条理，表述清晰。可卿妹妹你瞧这儿，这用了什么，缺了什么，可不是一眼就看得出来？”
秦可卿看秦鹿一眼，道：“秦鹿是个中用的。”
凤辣子点点头，还是和秦可卿一起吃饭。
很久才记起秦鹿，抬头看一眼，惊咦道：“啊，你还在？没别的事情了，你退下罢。”
秦鹿笑着离开，要回去记下和凤辣子的第四笔账。
这个不要脸的凤辣子，爷把统计表都给你弄出来了，你连个饭都不让爷吃？
还是秦可卿可爱。
他空着肚子离开，秦可卿还递给他一个歉意的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儿。
…
…
离开凤辣子院，秦鹿就在外面等。
没过多久，秦可卿带着瑞珠出来，喊他去梨香院吃饭。他大快朵颐，秦可卿就在旁边看着他吃，柔柔软软的轻轻的笑。
等他吃完，开始揉肚子了，秦可卿称赞他道：“那个…统计表格？果然是个极有用的东西，也就你这种贼脑袋瓜才想得出来。”迟疑下又问：“凤姐姐一个上午清完了她内府的账，我待会也想用用，你可愿意让我用了？”
听听，这才是懂事的好姑娘。
秦鹿摆手道：“你随意。”‘咱俩谁跟谁啊’这句话习惯性的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统计表格，确实是一件容易上手的好东西。
它能使统计资料系统化、条理化，因而能更加清晰地表述统计资料的内容，便于计算，也便于检查数据的完整性和正确性。但是秦鹿知道，它除了省事以外，根本没用，只是好看而已。
一切的哪怕再便捷的工具，最后要看的，还是人。
就好像小厨房吧，统计表做得再好，没人监督也是废纸一张。表格上写得清清楚楚，但是放了多少料还不是大厨说了算？主子们吃前还能扒拉出来数一数么？就算扒出来数了，灌了汤水的和生鲜货重量一样？哪个主子又能盯着小厨房做饭不成？
凤辣子想要改善小厨房消耗的话，就要有人帮她盯着。
而这个人，显然非秦鹿莫属。
“总归要弄个小管事做了再说。”
夜晚，秦鹿锻炼完毕，躺床上低低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