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二）
醒来时候，小丫挨着床沿，脑袋抵着离不悔的下巴，她被离不悔抱在怀里，被窝里好似烧着一团火，十分暖和。
小丫想要起床，奈何离不悔抱得紧，又半点儿不想离开小火炉，小丫一动，她马上就贴上来。
无法，小丫只能把离不悔叫醒。
睡眼惺忪的醒来，离不悔还把下巴在小丫头上蹭了蹭。
“松开，我要起床。”
离不悔松开手，乖巧的还往里面挪了挪。
“要不，今晚我睡外面吧。”
小丫翻身起床，对这个问题不予回答。
离不悔随后也跟着起来了，屋外的风雪已经停了，小丫做的早饭还是肉粥，并且小丫风雪无阻的捧着碗去后院吃了。
大雪封山，在雪化之前离不悔无法离开，山中无聊又格外寂静，离不悔总是和小丫说话，说得最多的是外面的事情，有趣无趣的都捡来说，可小丫对外面的世界仍旧无一点儿心思，话也少得很。
小矮房外面围了一圈篱笆，围了一个前院和后院，后院左边埋着人，右边种着菜；前院除了有个久经风霜的石磨，便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每日，离不悔看着小丫熬粥劈柴、削箭磨刀，或是在前院装些小陷阱抓些雀鸟烤来吃，离不悔就从小丫的箱子里翻出那些皮毛缝衣服，多是小丫小时候的衣服凑凑补补缝出来的，离不悔还从箱子里翻出过黑黄相见的老虎皮毛和黑瞎子皮毛，好大两张。
可换的衣服多了，小丫便换下了身上的薄棉袄，穿上了离不悔缝的花皮毛衣服，袖口都收小了，一点儿都不耽误干活，也不会透风吹得手臂凉飕飕。
这天，已经喝了半个月粥的小丫忽然想吃鱼了，便和离不悔说要去抓鱼，惹得离不悔热情空前高涨，立刻就催着小丫拿上工具去抓鱼。
冬日大雪封山，后院走不远就有一个深潭，潭内水质清澈，透过水面的冰层隐约能够看到水下有鱼在游动。
深潭边架了一个打水的简易工具，粗长的麻绳那头绑着一块大石头，小丫将大石头抬起来，又狠狠摔到深潭的冰面上，大石头将冰面砸出一个洞来，小丫又把石头从水里拉上来，放到潭边上。
撒了些鱼食，小丫拿着自己编织的细密的捕鱼网，在深潭里搅了一通，捞上来好几条大鱼，在渔网里蹦弹得起劲儿。
离不悔急忙伸手从小丫手里接过捕鱼网，看着肥美的鱼儿在渔网里奋力挣扎，心里已经在想是把这鱼清蒸红烧还是烧烤了。
“走吧，回去咯！”
“等等——”小丫拉住离不悔，从腰上抽出了刀：“把鱼杀了再拿回去，你把鱼一条一条的抓出来给我。”
鱼挣扎地厉害，离不悔愣是没办法下手。
“往地上使劲儿摔，把鱼摔晕了就安静了。”
离不悔依言使劲一摔，鱼还有些清醒，离不悔拽着捕鱼网的口子，把鱼作左摔右摔摔得七荤八素，晕的彻底。
小丫手脚利索的把鱼处理了，离不悔在旁边跟迷妹一样崇拜地看着小丫，还一直夸赞她：“小丫你真厉害，两三下就把鱼鳞给刮干净了...好厉害！！！”
“要学吗？”小丫把鱼处理干净之后问。
离不悔看着小丫冻得通红的手，又感觉到自己提着装鱼的木桶的手冷得刺痛，稍犹豫了下，点头道：“学！”
“那下次我动作慢点，你看清楚我的动作。”
“好，快把手揣兜里暖一暖。”
小丫看了看衣服两侧的口袋，听话地把手揣了进去，原来这是放手的呀。
离不悔拎着鱼拉着小丫蹬蹬蹬跑回去，进屋放下桶就去生火：“你等会儿，我把火升起来，你坐着等会儿。”
“那我把鱼切了。”
“你就坐在火边呆会儿，一会儿你负责烧火，我来做鱼。”
“你会吗？”小丫怀疑地看着她：“你连鱼都不会杀。”
“杀鱼和做鱼没有联系，而且在外面也不用自己做，饿了在外面摊子上买点儿吃就行，什么都有。”
“可是你连粥也不会煮。”
“江湖中人行走在外，烤鱼烤鸡烤兔子烤竹鼠等等之类的烧烤技能是必备的手艺！”
“怎么烤？连皮烤和鳞烧吗？”小丫想不通：“毕竟要先杀鱼才能烤鱼。”
“你就坐这儿看我做就行了。”
“就给你做一条，好吃再把剩下的做了。”
“行！”
离不悔虽说不会杀鱼，可那烤鱼的架势看起来却是熟练，真像是经常烤鱼的样子，如果不是那鱼考得外糊里生，小丫差点儿就信了。
小丫阻止了离不悔再浪费鱼的行为，她道：“还是我来吧。”
离不悔看着那条死不瞑目的鱼，捶足顿胸，然而她仍旧辩解道：“小丫，我真的会烤鱼，这次是意外！”
小丫重新串了条鱼架在火上烤，让离不悔勤快的翻转着鱼，她自己拎着那条烤得焦糊的鱼处理去了。
最后晚上吃的鱼粥配烤鱼，晚饭大半都进了离不悔的肚子，觉得颇不好意思的离不悔主动包揽了洗碗的任务。
又是一个月过去，大雪消融了一些，盐已经快见底了，小丫要出山一趟，采买一些柴米油盐。
由于手上没有银钱，小丫出山之前要在山里转转，打些野味换钱。
离不悔叮嘱了小丫几句，在得到小丫晚上肯定回家的保证后，才放她出门，目送小丫背着弓箭消失在茫茫白雪中，离不悔一人在屋中听天地寂静。
小丫走了没多久，离不悔便无聊起来，她在温暖的屋中度日如年，时不时打开门探出头看小丫回没回来。
天渐渐黑下来，风雪渐大，还没看见小丫回来，想睡一觉的离不悔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床上没有小丫的温度，翻来覆去好久，干脆又爬起来在屋内踱步，离不悔焦急起来。
等到风雪慢慢停了下来，小丫还没回来，离不悔在门口挂着灯笼，站在门口等待小丫归来。
不知在雪地里站了多久，雪又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好在没有吹风。离不悔手脚冰凉，几乎变成了雪人。
断断续续又下了三场小雪，第三场小雪停了之后，离不悔终于听见了一些声音，她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等了一会儿，披了一身雪的小丫拎着几只野兔野鸡出现在离不悔眼里，身上带着些微弱的血腥味。
两人对视，忽然都笑了起来。
盲眼爷爷走后，再没人等在屋前等她，每每回来，等待她的只有漆黑冰冷的屋子。离不悔如今不知站在雪地里等了她多久，小丫那颗沉寂荒凉的心温暖了起来。
离不悔看见小丫，只觉周遭的寒冷都褪了些，冰天雪地的长久等待，俱在看见小丫的那刻化为了欢喜。。
小丫走到离不悔面前，为她拂去身上雪花：“你怎么不在屋里等我，外面多冷啊。”
“你看，我们都被风雪白了头。”离不悔拉住小丫的手，两人的手都是冰凉的：“我怕风雪太大你在山里迷路了，我一个人睡不着。”
小丫忽然觉得，就这样和离不悔过一辈子挺好的，等到两人都老了，两相执手满头白发。当这个念头种下，就再也无法消除，渐渐在小丫的心里生根发芽，直至长成参天大树。
离不悔见小丫看着她愣神，笑了一下，给小丫拂了雪，就拉着她进屋了。
山中无岁月，时间如流水。转眼冬雪消融万物复苏，开春了。离不悔无法再在山中住下去，家中的信辗转寄到了她的手中，她要回家了。
小丫要在山中为盲眼爷爷守墓三年，出山要到来年秋季，无法和离不悔一同离开。
深夜，离不悔将小丫拥在怀里，她问：“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
小丫很想留离不悔留下，可是她不能，离不悔和她不一样，离不悔有家，而她只是孤身一人。小丫心里难过，却不显露出来，她答：“当然会想你。”
离不悔有些失落，因为小丫没有说让她留下的话，她又抱紧了些，说：“小丫，我会想你的，很想很想。”
“明年秋季上元节，我去京都找你吧，我就在南门右边的第三家铺子的门口等你。”小丫说。
离不悔脸上露出笑意来：“好，明年京都见，一定要去赴约啊。”
这夜，二人各怀心事相拥而眠，约定来年京都相会，届时带小丫游览天下，共看永安大好河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