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颗星
这个吻, 突如其来又令人心颤。
像是春天悄然而至的细雨，天际刹那喷薄而出的晨曦霞光, 更像夜里不经意抬头看到的满天繁星……
她仰头望去, 漫天星光已向她心口倾泻下来, 某个瞬间，美得她忘乎所有。
当然, 更是紧张地双手不知道如何安放，她幻想过得到沈医生一口“仙气”，结果那口没有吹进她眼里的“仙气”，直接以这样的方式“渡”到了她口里，一路往下来到她的胸腔，到心脏流转了一圈, 最后又冲上了大脑。
汤贝：……
原来沈时吻起来更干净利落, 连一点准备的余地都不给她。
不过, 接吻这件事汤贝发现自己可以无师自通, 甚至非常富有天赋。原本她心理障碍沈时是季柏文的老朋友, 两人存在着不小的年龄差；可是当沈时舌尖滑入她的唇，她完全没有了任何心理障碍。
只有心跳砰砰砰地乱跳着。
整个过程，不轻不重, 若即若离，辗转吮吸。
她慢慢“吃”到了沈时的舌头, 以最亲密的方式感受着他的清冽气息，他的温度和他的心跳。两人身体贴在一起，她贴着吧台, 他贴着她。
他的心跳压着，她的心跳。
汤贝向来是一个跟着感觉来的人，感觉越来越好，她将手放进自己的风衣口袋，踮着脚试图回应沈时。手心握了握口袋里的小玩意，试图放松僵直的自己。
慢慢地，她拿出了手，环住了沈时的后背，手心握拳地按着他衬衫面料。
为什么是手心握拳……汤贝一时也不知道，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沈时握住她的手，欲要跟她十指相扣，大脑才一个激灵，她刚刚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
好像是昨晚免费发到她手里的计生用品……
她的天，太应景了吧！
原本前一秒还美妙得不要不要，后一秒汤贝又恢复了绷直绷直的状态，她想悄悄将拿出来的套套放回口袋，不料沈时已经发现了她的异常。
他还握住了她的手腕，看着她成拳的右手，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没什么。汤贝摇头。
太奇怪了……沈时露出了微微讶异的神色，一只手揽着她腰，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开口说话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刚接过吻的关系，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
“可以给我看看吗？”他对她要求说。
沈时是长了一双x射线眼么？汤贝依旧紧紧握着拳头，摇摇头——她不能给他看。
沈时笑了笑。
这样一笑，汤贝又莫名较劲了，她想自己心虚个什么呢，明明只是随手放在口袋里，刚刚她也是随手才拿出来。
然后她手指徐徐松开，只见一个铝箔包装的安全套，躺在她掌心里。
……真是怎么也想不到里头藏着一个套。沈时微微挑了挑眉头，剔着秀长的眼尾看向面前人，一时没说话，随即咳嗽了一声。
汤贝也想不到会这样，转而觉得这个场景非常具有戏剧效果，她尽量语气大方又生动地对沈时说：“是不是很惊讶，是不是……很惊讶？”原本的惊喜，她也改成了惊讶。
“还真有一些。”沈时说，接受能力比较高，接吻时候微微泛红的俊脸，也恢复了原本云淡风轻模样。
真不亏是一个神仙级别的男人。
汤贝如实交代起来，这个免费计生品，是她昨晚发到手里后就随意放到口袋，刚刚也是不经意拿出来。怕沈时误会，她特别认真地强调说，“不是那个意思。”
沈时笑了，轻轻浅浅地笑意从唇角逸了出来，他点了点头，认可她的话说：“我想应该也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她怎么感觉，沈时这话里话外还透着一份遗憾呢。
蓦地，汤贝的脸又红了。
她如此坦白诚实，没想到换来一道调戏。而沈时不仅调戏了她，还拿走了她这个免费计生品，理由是：“我想你暂时也用不上，等会我替你扔了。”
她真想抓上沈时衣服，咬他一口，不留情的那种咬！
基本情侣都是先确定关系，然后慢慢牵手，再接吻……而她和沈时，是先牵了小手，再接了吻，最后确定关系。
“所以我们这是在一起了，对么？”沈时确认地一问。
不然呢！
“所以，你刚刚算是交往之前强吻我吗？”汤贝轻轻地掀了下眼皮，也问他。
“我想，应该是同时进行吧。”沈时回答她，说出他的看法。
……如果他的追求方式是直接吻下来，那的确是同时进行。汤贝突然发现，当沈时玩起文字游戏，她这个写过剧本的人都不是他对手。
她愤懑地抬起头，又触到了沈时眉眼里的笑意，除了笑意还有一丝风流，清风明月的那种风流。汤贝承认，这样的沈时好像更令她心动了。
冷静的他，严肃的他，沉稳的他，以及现在俊逸风流的他，以后她还会看到沈时更多不同的面貌吗？
夜里沈时留到10点才回去，一杯煮好的咖啡他全部喝完。原本晚上他是不喝咖啡，但是今晚不一样。“反正今晚正好也睡不着。”沈时这样说。
为什么睡不着不应该是睡得更好么，梦里还要有粉色泡泡那种。
第二天，汤贝从床上睁开眼，觉得今天醒来好像有什么不太一样，噢，想到了——
她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早上出门前，汤贝选了半小时衣服，又抹了一番bb霜，才开着她的小车车去东部院区。
不知道是不是她过度容光焕发，她从门诊来到mdt综合办公室，一路收到不下三句：“汤导，今天心情很好嘛！”
瞧这话说得，她哪天心情不好了。汤贝来到办公室，走进去之前特意拢了拢嘴角，暂时还不能让他们发现。
办公室只有黄医生，杨医生和季子珊。沈时还没有过来。
结果她只是随便打了一声招呼，黄医生同样问起了她：“汤汤，今天看你心情很好，难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好事？”
……她是脸上写着“她恋爱了”这四个字么！
汤贝反应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呢……”
黄医生但笑不语，心想没准昨晚真成了呢。
昨天黄医生为什么好端端让汤汤请客，还不是想办法替沈医生拉线。之所以帮忙拉线，那又是前天晚上的事。她和沈时一块在洗手台清洁双手，她发现端倪后八卦询问当事人：“沈医生，你对汤汤是不是感觉不错啊？”
本以为沈时不会回她，或者找个理由搪塞她，没想到沈医生一边洗手，一边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抿起了唇。
“难道已经在追了？”
又是一声嗯。
一个人面部表情真的能泄露太多信息，黄医生观察了两眼，已经得出猜测：“还没追上？”
又是一声淡淡的嗯。
哎呀哎呀，黄医生立马激动了，像是一个大姐看着沈时说：“沈医生啊，虽然学术上你很优秀，但是追女孩子你可能就没什么经验。”
“的确，经验不足。”沈时搓着涂着消毒液的手臂，很直白地自我否定。
沈医生都这样说了，黄医生自然决定帮忙了：“不过不用担心，姐姐我帮你拉拉线，这方面我的经验比查看肿瘤位置还厉害。”
“是吗？”沈时笑了，挺拔磊落地站着黄医生面前，低了低头，笑了又笑，然后说了一声，“谢谢……黄姐。”
这一声黄姐，黄医生还能拒绝么？就算昨天没有汤汤提车买车的机会，黄医生也能找出机会让汤汤和沈医生请她吃饭，然后她带着全家给他们拉红线。
……
所以今早汤汤一过来，黄医生就研究起了汤汤的面部表情，一番研究，猜想昨晚她是不是已经拉线成功了？
不过沈医生这个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黄医生露出了姨妈般的微笑。
杨医生抽了两下眼皮，受不了地说：“我觉得黄医生昨晚……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吧。”
黄医生：“没错，昨晚我老公给我洗脚了！”
汤贝：“……”
季子珊同样一声不吭，安静地坐在杨医生旁边写着病例报告。
很快，丁医生也过来了，手里提着一篮子水果，放在了办公室公用的茶水台说：“病人家属送来的，大家一起吃吧。”
“好啊好啊。”汤贝立马起来，拿了一个草莓，注意到丁医生投来的视线，有些不解。刚刚不是他说大家一起吃么？难道他话里的“大家”没有她？
“洗一下啊！”丁昇受不了，十分嫌弃地提醒道。
大清早，她就被嫌弃了。汤贝洗草莓的时候，顺手把所有草莓都洗了一遍，端着草莓回来，看到了前方走来的沈时。
她朝他发射了一个特别信号，两人在办公室门口面对面碰到，站着，又朝沈时递过刚刚洗好的草莓：“沈医生，吃草莓。”
有意掩藏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份愉快。
沈时从盘子里拿了一颗草莓，道谢：“谢谢……”
里面，丁昇回头看了眼汤三哥手里那一盆洗好的草莓，觉得有人借花献佛的手段真是……好厉害。
之前只要沈时呆在办公室，汤贝也喜欢在办公室多呆着；即使两人没有说话，有时沈时朝她扫过一眼，她心情就能雀跃一分。
昨天两人交往了，今天沈时来到办公室，她却想离开办公室了——怕不小心没绷住。
“草莓我洗好了，你们记得吃啊。”汤贝拍了拍手，提着新摄影机，对办公室所有的人说。
随后，溜了出去。
哦。
沈时坐在办公椅背，胳膊离开桌子，身体往后仰，靠在了椅背；手中的草莓放在了办公桌前，轻轻搁在一张纸巾上方。那一点红，像是周庄灯会她提在手里的那盏橘红宫灯，晃啊晃，就晃到了他心上。
然而动心的那一刻，应该还更早一些。
真奇怪，本以为他这个人对人对事动心都很难，现在想一想，却也觉得特别容易。
汤贝在一楼草坪遇到了那天病例mdt会诊见到的大男孩，大男孩长得不算特别出众，她能一眼认出了他，主要男孩染了一头金黄的头发。
大概一段时间没有重染，黄发和新长出的黑发有着明显的对比。
“嗨……”男孩主动对她打招呼。
汤贝扬着笑脸走了过去，叫出他：“韩同学你好。”
之所以她能叫出男孩姓氏，因为黄医生在办公室提过他的爸爸韩局长，一位缉毒英雄升上来的副厅级局长。
韩同学跟她道歉，关于那天对她发火。另外他叫韩磊，今年刚上大一。
“没事。”汤贝摇摇头。
“我真的太抱歉了……”韩磊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了。这句抱歉，应该也不是对她说，汤贝忙不迭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安慰了一番：“你要坚强一些，你妈妈后面的治疗还要靠你支撑。”
“我知道……”韩磊吸了吸气，结果没忍住，整个人蹲下来，掩面大哭。除了哭，他还检讨起了自己，他以前真的太不听话了，他妈说什么他都不听，只顾着自己玩，管家里要钱，甚至嫌弃自己妈妈只是一个家庭主妇。
直到他妈突然检查出胃癌，一切都不一样了。原来家里的饭不是自己能煮熟的，地板不是自己干净的，每周的床单被套是需要有人替他换洗的……他妈明明做了那么多，他还嫌她烦，嫌她啰嗦，嫌她管得太多……
“我好怕，好怕以后再也听不到她的啰嗦了……”韩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脖子都哭红了，冒出了明显的青筋。
汤贝蹲下来，轻轻说：“如果你妈妈听到你这样说，她肯定会高兴的。”
韩磊摇着脑袋，无比哽咽：“可是，已经太晚了。”
汤贝一时也有些无措，只能说着：“还不晚，还不晚……”
有时候，还不晚就像还来得及，是一句汤贝自己都没办法认可的安慰话，但是她对上韩磊抬起的脸，仍然确定地点头，“真的，还不晚。”
至少，如果韩磊后面懂事了，他妈就算没办法治疗好，也会很欣慰吧。
韩磊的一番话，让汤贝心里也有些触动，其实她和韩磊一样都是不懂事小孩，早习惯了老汤和善善对她的付出，有时候善善对她耳提面命，还觉得善善不太可爱。
下午汤贝趴在办公桌给老汤和善善打视频电话，一脸感动地朝他们说了好几句“我爱你们”，视频里老汤咳嗽了两声，对她说：“贝贝……你是不是缺钱花了？”
……她是那种只会要钱的蛙女儿嘛！
“我就是突然很想你们，想跟你们说说话。”汤贝拿着手机说，正要继续卖乖讨好，前面季子珊走进来，她对老汤和善善说，“我要做事了，先挂了。”
“注意休息，每天不要到处乱跑……另外你哥挺忙，不要什么事都找他。”善善对她交代说，语气温柔，声线清清凉凉，依旧是当年气质女神的范儿。
“知道了。”汤贝低声说。
可是，有时候不是她找季柏文，是季柏文要找她。傍晚季柏文给她打来电话，说明天周六带她去茶园吃饭，品尝最新的明前龙井。
她可品不了茶，季柏文又说：“顺便替我提醒一下沈时，他也一块去。”
“沈时……沈哥哥也去吗？”差点叫出了沈时，汤贝加了一句沈哥哥。
“对啊，他明天休息。”季柏文说。
汤贝挂上手机。
昨晚她和沈时确定交往，她提了一个小请求——暂时不要告诉季柏文。
沈时表露了一些为难，但也同意了她，说：“虽然我觉得瞒着柏文不太好，但是我尊重你的决定，等你做好准备我们再对他说。”
汤贝觉得自己一时半会是做不好准备的。
第二天，汤贝提着一个包包等在公寓楼下，看到沈时的车停了下来，迈着小步子走了过去，看到副驾驶坐着的季柏文，先叫了一声哥。
然后，再称呼开车的沈时：“沈医生，你好。”
一声你好，沈时轻轻笑了下，他单手搭在方向盘，对她说：“路途有些远，要不你坐副驾驶，让你哥坐后面。”
沈时这个提议，汤贝差点跪了下来，结果季柏文没有丝毫起疑，真把副驾驶让给了她，还丢她一句：“不要磨蹭，赶紧上车。”
汤贝惴惴不安地上了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驾驶座沈时再次侧过身，提醒她：“系上安全带。”
对，系安全带，因为还没开车呢，她已经觉得……好刺激好刺激！
汤贝握着安全带，这样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