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王庭之议 段氏出兵
辽西王庭的牛皮大帐里，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如同狼王一样凝视着他麾下的群狼，他便是段氏诸部的统治者，段辽可汗，在他身后其胞弟段兰，这个段氏王庭的大将军屹立在那里，犹如猛虎一般的气势压得帐内众人大气也不敢喘。此时段辽手里正攥着一张羊皮，咆哮道：“吵啊！再接着吵啊！！羊羔肉吃撑了你们！马奶酒喝傻了你们！！一个个平日里就像喂不饱的狼一样，让牧民们供养着，让女奴们服侍着，享受着本可汗给予你们的一切优遇，可是如今危难当头，你们就像那些蠢笨的绵羊一样！只知道把别人推在前面！”说着段辽将手里的羊皮丢在了地上，那上面赫然盖着赵国征北大将军的大印。“都看看吧，看看那赵人姚弋仲是用的什么样的口气在和你们的可汗讲话！这是一个外邦臣子该有的礼节吗！你们不是都在关心燕军走后，那些被屠灭部族的草场怎么分配吗？不是都在发愁，没有足够的食物如何过冬吗？好啊！若是再不出兵，很快这一切就用不着你们费心了！那条赵人的疯狗马上就要替你们去掌管你们的草场，享用你们的女人啦！！！”大帐里的各部首领闻言面如土色，把头埋得更低，他们舍不得自己的既得利益，更舍不得自己的权利，可是但凡有一线希望，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部族去啃乞活军这块难啃的骨头，那群一无所有的汉人，比草原上的狼更让他们感到害怕。
乙旃部的老首领乙旃尔汗颤颤巍巍的上前一步道：“可汗，非是大家相互推诿，自燕军南征以来，各部的日子都不好过，大家忙于战事，已然误了给牲畜们准备草料的时节，眼看就要入冬了，若是再不抓紧时间给我们的牛羊上上秋膘，这个冬天不知会有多少牧民将会被冻死、饿死，我们实在是抽不出人手啊！”“好好！你们都抽不出人手，那就等着看赵军去抽人手吧！我记得你那掌心上的明珠，美丽的小女儿琪琪格已经快要到出嫁的年龄了是吧，到时候我倒是可以借她来拉拢一下与赵军的关系，你觉得怎样？”段辽面目狰狞的看着乙旃尔汗，后者面色一僵，冷汗瞬间流了下来，自己最爱的小女儿要是被送与赵军，那还有活路吗？弱小的部落听命于强大的部落，这是草原上的铁律，而自己的部落的战士与王庭的军队相比，差的简直太多了，最终乙旃尔汗无奈的妥协道：“可汗，乙旃部永远是您最忠诚的奴仆，最可靠的鹰犬，我们愿意出兵两千，助王庭击破乞活逆贼。只是，只是请您不要这么对待您可怜的乙旃尔汗，您忍心看着您圈里的母羊因失去它的幼崽而彻夜哀泣吗？”段辽其实并不想胁迫各个部落，但如今眼看征兵之事要陷入僵局，而赵国又对他催之甚急，他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用此手段，听到乙旃尔汗的话，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当即笑道：“当然，我忠诚的乙旃尔汗，你的心意我已经看到，我又怎么忍心看着你们父女分离呢？”随后他站起身走下王座，来到各部首领中间问道：“我段氏的族长们，乙旃部已经答应出兵两千助王庭消灭乞活军，你们呢？！”各部首领左看看右看看，虽然都很为难，但是因为有了一个带头，剩下的部族便也不好置身事外了：“我乞扶部愿出兵一千！”“乌丸部愿出兵一千！”“阿勒部愿出兵三千！”。。。
段氏属地大大小小十余个部落，纷纷将出兵数量报上，出兵数很快就达到了两万有余，段辽听着各部报上的兵员数量，满意的点头笑道：“好！我段氏诸部同心协力，必然可以度过此难关，本可汗也不能眼看着各部首领浴血效命而无动于衷，王庭将出兵三万，与各位首领的勇士们共同击破乞活军！”诸部首领心知这三万王庭军队必然是作为后军出现在战场上，真正与乞活军交战的还是自己的部曲，所以心中并无欢喜之色，只是敷衍的领命称谢。
各部首领谢声刚落，忽然一个声音再次响起显得格外突兀“可汗！我乌丸部除了愿意出兵帮助可汗荡平乞活军以外，那克图再举荐一人可担当讨伐乞活军之先锋！”段辽听罢心中更觉欢喜，忙道：“乌丸那克图，你的目光，比草原上的狼王还要深邃，有何人选可担当此任你快快说来！”乌丸那克图神色一凌说道：“臣举荐屈出部的屈出博扈担任破贼先锋！”“那克图！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狐狸！成了精的兔子！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一句话说罢，一个四十岁的汉子便走上前来，向段辽抚胸施礼道：“可汗，万万不可相信那克图的话！我屈出部怎么有势力担任先锋一职？这老东西分明和我有仇，这是想借乞活军的刀来报仇啊！”此人便是屈出部的首领屈出博扈，段辽的表弟。段辽一听二人又起争执心中很是不快，两个部族的仇恨他是知道的，当年也是他从中调停才让两家息兵，虽然当时的判决对乌丸部来说很不公平，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两部都相安无事，也让他渐渐的放下心来。在此为难之际，好不容易才迫使诸部答应出兵，偏偏屈出博扈又旧事重提，若是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因之给毁了，那之前岂不是白忙活了？段辽想到这里，不由狠狠的瞪了屈出博扈一眼，屈出博扈瞧见段辽冰冷的目光，不禁打了一个激灵，不敢再说话，耳朵却转向乌丸那克图，想听听这个老东西还要说什么。
段辽不悦的看向乌丸那克图，冷冷道：“那克图，屈出博扈说的是真的吗？你是怎么想的？说出来！”乌丸那克图抚胸施礼道：“可汗，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来我乌丸部都不曾提起，就是不愿让我段氏部族再起纷争，被外族捡了便宜，而且您也告诉过我们，在大鲜卑山神的旨意下，我们鲜卑人都是的患难与共的兄弟，兄弟之间可以有争执，可以有争斗，但是唯一不应该有的，就是仇恨！仇恨会用眼前的事物去蒙蔽我们的眼睛，让我们看不到未来，终究被外人所趁，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乌丸部谨遵可汗的教诲，我们时刻没有忘记我们和屈出部都是鲜卑人，都是兄弟，都是您的子民！”段辽听罢大笑道：“好！不为一己仇怨而拖累众人，这才是我鲜卑人的英雄！方才你所建议屈出部作为先锋，究竟是何缘由！”乌丸那克图继续说道：“我之所以建议屈出部作为先锋原因有三，其一，屈出部的牧场现在距离渔阳是最近的，既然赵人对我们出兵一事如此着急，那么不妨先让屈出部在他们面前做做姿态，先对其表明我们出兵的态度。其二，汉人有句话叫做兵贵神速，这次我诸部倾尽全力力求全灭乞活汉人，若是等诸部的兵马都到齐，这段时间里难保乞活汉人闻询后又逃之夭夭，我们岂不是白费力气？所以需要屈出部托住乞活军，为我们合围创造条件！其三，众所周知，屈出博扈之子屈出吉利乃我段氏诸部一员勇将，有他在，量那乞活军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屈出博扈一听就急了忙道：“乌丸那克图，你这个老东西在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部离乞活军近？你乌丸部离渔阳乞活大营更近！怎么你不出兵去托住他们，却让我部勇士去送死！”屈出部的营地原是属于乌丸部的领地，位置处于两条河流的交汇之处，其水草丰茂，猎物又多，是一块绝佳的草场，当年二部冲突，段辽将其判给了屈出部。独特的地理环境让他们除了正面以外，丝毫不必担心背后有人偷袭，而且正面离屈出部营地五十里外便是乌丸部的营地，乌丸部俨然成为了屈出部的藩篱，替他们守住了门户，所以屈出博扈有此一说。乌丸那克图冷冷一笑道：“这个建议不错，我部愿将一千战士与贵部一同充作先锋，屈出博扈，你觉得怎样？”乌丸那克图一句话让屈出博扈顿时哑口无言，这老东西看似大方得很，可是两部的恩怨在场的人没有不知道的，真要是让他们和自己的部众一同出战，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背后捅刀子。可刚才他有言在先，若是此时再坚持让乌丸部充作先锋，岂不是告诉别人自己的部族都是胆小鬼，只想让别人去送死？一时间屈出博扈哑口无言，看着乌丸那克图恨得牙根痒痒。
段辽冷眼看着二人的争执，这时见弟弟犯难不由出言道：“好啦！没有必要为谁做先锋而不快，那克图，你部难道不能为本可汗分忧吗？为什么一定要让屈出博扈去？如果你愿意答应充任先锋一事，本可汗便答应你，你部从乞活军那里所掠夺来的东西可以不必上交本可汗，全是你的！”屈出博扈听到这里眼睛顿时一亮，而乌丸那克图却连忙施礼道：“睿智的可汗，没有人比您更加慷慨了，但您是知道的，小汌河一战，我部为了牵制燕军东进，已经损失了数千部众了，现在勉强凑出一千战士已经是我们的极限，是问还有什么能力充任先锋呢？倒时恐怕反而会坏了可汗的大事，所以乌丸部万万不敢贪功。”段辽听罢眉头紧锁，小汌河一战之惨烈他是知道的，当时他还派人送去了数百名汉人女奴来安抚乌丸那克图。如果这时强要让他们出兵，可能会使得其余的部族产生反感，所以他也不能太过勉强。段辽犹豫着将目光看向屈出博扈，后者一见机会来了连忙说道：“小汌河一役打成这样，看来乌丸部实在无人可用，那我屈出部就教教你们怎么打仗！可汗，我屈出部愿担任先锋一职，请可汗恩准！”段辽一听便知这个弟弟是瞅准了那些还未得到的战利品，不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个家伙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呢？可是如今他自己提出来了，倒不好拒绝而显得太过偏心，只好在心中叹了口气，疲惫的走向王座说道：“好吧，就由你屈出部作为先锋迎战乞活军！”屈出博扈一听大喜，丝毫没有城府道：“那我部所掠来的财物和女人。。。”段辽回头看着他冷冷地道：“让你部的勇士们只管去厮杀吧，东西都是你们的！”
屈出博扈得到段辽的许诺，眉开眼笑的刚要退到自己的位置，就听门外有传令兵高喊着“报！”字，风驰电掣般冲了进来，将手里的羊皮卷高高举起说道：“可汗！刚收到的飞鸽传书！卷轴上并未提及是那个部族发来的，请可汗过目！”为了保持对个个部族的掌控，段辽把用于通信的鸽子分发于个个部族之中，此时听到信中并未提及是哪一个部族发来的，不免有些好奇，只一挥手，身旁的大将段兰连忙走了过去，将羊皮卷呈了上来，段辽翻开之后看了几眼，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双手都在颤抖，他想要从王座上站起，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腿，忽然他高叫一声：“桓暨误我！！！”立时昏厥过去，让周围一众部族首领慌得手足无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