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怀朔镇（上）
寒风呼啸，天空中又降起了雪，尽管已是五月天气，茫茫草原上却依旧是皑皑白雪，一群衣着破败的牧民赶着瘦骨嶙峋的马匹在积雪中艰难的跋涉着，他们是羯族人，燕国在统一北方大地后彻底征服了这一当初血腥残暴的部族并将他们拆分迁至塞北令其充军抵御柔然。
此时一队衣着鲜亮，大约千人的队伍缓缓行进至此地。
“这是什么鬼天气。”只听队伍中传来阵阵喷嚏声，不时有人抱怨道。
见到衣着鲜亮的队伍后，那些牧民们竟然仿似老鼠见了猫一样，加紧了赶着马匹的速度。
“这群腌臜人，跑什么？看我去把他们都抓过来。”队伍为首，一名身披锦袍，穿着锃亮银甲的男子冷声道。
“算了，不过是些牧民罢了，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为首一名相貌俊美，披着貂裘锦袍的男子制止道。
“是，大王。”那名银甲将军在貂裘男子的阻止当即止住了马蹄，恭声道。
“一路走来，萧将军可还适应得了这北方的天气？”却是那名貂裘男子将目光移向另一边随行的少年笑道。
少年身姿挺拔、同样一袭锦衣华裘笑道：“大王与我皆是狐裘锦衣，这点寒冷早被这身衣服抵御，小子并没有感到与京洛城有太大的区别。”这名少年正是陪同清河王巡边的萧毅，在与萧正雅、林岳交待后，萧毅仅带着武春阳便随元旭离开了京洛，一路长途跋涉已经半月，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怀朔镇的地界。
元旭轻笑一声道：“萧将军这是在挖苦我。”
“岂敢！”萧毅当即道。
“哈哈哈，萧将军莫要见怪，你这么一说却是提醒了我，若是我们这身行头进入那怀朔镇恐怕那帮镇民的目光就能将我们杀死。”元旭朗笑道。
“大王圣明，这一路走来方知边塞镇户的生存着实恶劣啊。”萧毅不由感叹道，自出了雁门郡，一路走来所见之景皆是荒凉无比。
“这些年来朝廷用度奢靡，的确忽视了这塞北长城，接下来我们还是低调些吧。”元旭也不禁有些惭愧道，自从孝文帝将都城南迁至京洛，全面汉化，这些原本在马背上驰骋的淳朴贵族迅速沾染上了南朝的门阀气息，骄奢淫逸，官风腐败早已磨尽了以往的血气。
“不好了，柔然兵来了……快跑……快跑呀！”就在这时，原本已经远去的羯族牧民突然折返，朝萧毅一行这边跑来。
元旭面色一沉，当即勒住嘶鸣的坐骑，那名银甲将领以最快的速度护卫到元旭身前。
“保护好大王！”银甲将领朝身后骑兵呵令一声，整个队伍都做好了戒严的姿态。
武春阳已经拔出了手中长刀护持在萧毅身侧，随时准备战斗。
少顷，便见远方一群黑压压的骑兵队伍朝这边追杀而来，有些跑的慢的牧民已经被屠戮在柔然骑兵的刀下。
“冲过去，保护牧民。”元旭冷声命令道。
听到元旭的命令，身后随行的鲜卑铁骑当即策马迎了上去。
那帮柔然骑兵人数并不多，仅仅只有两百余骑，他们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燕国的正规军，一时间也是措手不及。
由于两边都是骑兵，很快双方便已短兵相接，元旭这边冲出去的大约有三百余骑，剩下的皆是警惕的护卫在元旭身边。
“不好，那个孩子有危险。”却是一旁观战的萧毅突然冲出队伍，此时在两军厮杀的夹缝中，一名年约七八岁的男童，正一瘸一拐的在厮杀阵列中左右躲避着，天生跛足并没有影响他敏捷的躲闪速度。
“公子！”武春阳面色一变，当即策马追了过去。
“铮铮！”萧毅持剑抵挡住一名柔然骑兵劈砍而来的利刃，追赶而来的武春阳长刀祭起一刀便将那名柔然士兵砍翻下马。
“救那个孩子。”萧毅没做丝毫迟疑，利剑刺下另一名柔然骑兵，迅速冲到了那名男童跟前。
武春阳在砍翻一名敌人后，很快便追了上来，一把将下方的男童抓上了马。
那边，柔然骑兵意识到这次碰到了硬钉子，在扔下百余具尸体后便朝来时方向跑去。
一帮鲜卑骑兵并没有紧追而去，而是在清点了伤亡之后缓缓退了回来。
一番战斗，在绝对优势下鲜卑骑兵竟然折损了八十多人，这使得元旭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要知道他身后这千骑可是燕国御营中的精锐，面对装备如此简单的柔然小队竟然损失这般惨重。
另一边，武春阳已经将那名男童从马上放了下来。
“你已经安全了，快回去吧。”萧毅朝男童淡淡看了一眼道，只见这名男童一身破败褴褛的麻布衣褂，已经起结的头发下掩藏着一对灰蓝色的双眸。
谁知那小孩却突然跪了下来，拉住萧毅马匹的缰绳，口中咿呀的表达着什么。
“他是想跟着公子。”武春阳看出了小童想要表达的欲望，邹眉道。
“我看他也挺可怜的，恐怕已经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就带着他吧。”萧毅再次看了一眼马下依旧跪地咿呀着的男童，淡淡道。
“既然公子想收留他那便留着吧。”武春阳自然不会忤了萧毅的意愿。
萧毅本想向元旭再打个招呼，却见元旭满脸阴沉的和银甲将领说着什么也就没有去凑这个热闹。
“既然这样，就让他跟你共乘一匹马吧。”萧毅朝武春阳道。
武春阳点了点头，又是一把将那小童抓到了马背上。
“你叫什么名字？”萧毅饶有兴致问道。
“……候……洋……”小童咿呀了片刻后突然吐出了两个汉字。
“原来你会说汉话。”萧毅面露惊讶之色道。
小童沉吟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他应该是羯族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小童后，武春阳道。
萧毅点了点头道：“算了，我们将他带到前方的军镇再把他放下吧。”
武春阳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自然不可能将时间花在照看一个小孩上。
少顷，元旭与那银甲将领交谈完毕，策马回到了萧毅身旁，目光当即注意到武春阳马上的侯洋。
“萧将军真是大慈大悲，竟然在那么危险的境地下去救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孩。”元旭瞥了一眼侯洋后哂笑一声道。
“大王此言差矣，生命本无高低贵贱之分。”萧毅笑道。
“哼！”元旭冷哼一声却是没有了与萧毅说下去的兴趣。
紧接着队伍再次行进起来，这次队伍的速度却是加快了不少，元旭显然是想在太阳落山之前抵达怀朔镇。
果然，在日落时分，一座气势恢宏的军镇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这就是怀朔镇，没想到军镇竟然如此大气磅礴。”望着近在眼前的高墙，萧毅不由感叹道。
此时，怀朔镇镇将忽律斜也领着一干幕僚出城迎了上来。
“忽律斜拜见大王。”为首那名身材魁梧的中年将军径自迎向了元旭的座驾，恭声道。
“忽律将军免礼。”元旭当即从马上跃下，亲切道。
“最近柔然劫掠频频，本将刚从前方军寨回来，未曾远迎还望大王恕罪。”忽律斜道。
“实不相瞒，本王刚刚才与一帮柔然骑兵交过手，边境怎会变成如此模样？”元旭邹眉道。
“大王受惊了，此事说来话长，柔然掠边并不稀奇，不过今年的频次却是远远高于往年，本将派人调查过得知柔然自去年起便天灾不断，牛马牲畜饿死不可胜数，郁久闾伏乞又是刚刚继位，在这样的困境之下自然就打起我朝的主意了。”忽律斜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那除了小股劫掠之外柔然可有什么大的动向？”元旭追问道。
“听说郁久闾伏乞集结了二十万大军随时打算扣边，我已向朝廷预警，想来朝廷那边这两日也应该得到讯息了。”忽律斜面色阴沉道。
“什么？二十万大军？”清河王面色当即大变，柔然若是真发兵二十万前来攻打，对燕国来说无疑是一次剧烈的挑战，要知道自道武帝初次征服过柔然之后，期间燕国与柔然虽然战火不断，但是还没上升到如此庞大的战役。
“不错，所以此番若是朝廷不派援军，单凭六镇镇兵是断然不可能抵御的了的。”忽律斜忧虑道。
“六镇镇兵如今有多少人？”元旭道。
“我怀朔镇在六镇中最强，拥有镇民两万，加上内附的高车族，统共可用之兵大概五万左右，但是六镇之间相隔太远，调动极为不便，二十万大军若是直扑而来，我等断不能战胜，加之近些年来朝廷对我等用度大肆缩减，我等手中的军械已经多年未曾换新了。”后半句话，忽律斜显然是带着满腔怨气说的。
“此事我已知晓，太后已令崔尚书调拨大量军械物资，已在途中，不日便可送达。”元旭宽慰道。
“但愿还来得及吧，大王一路辛苦，还是先随我入城吧。”忽律斜点了点头，随即招呼道。
